濟南已經沒有路,從畢敬這裏,陳寶祥獲得了最後的答案,而這個答案就是八個字——順我者昌,逆我者死。
“老陳,還想不通的話,就跟我走吧!”
畢敬站起來,緩緩地走向門外。
陳寶祥猶豫了一下,起身跟上去。
他有種預感,隻要跟著畢敬,就能無限靠近濟南的真相。
兩人向西,上了西更道街,又穿入金菊巷。
“陳老板,聽說,你找到金主支持,要到大觀園去開一家大飯店?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咳咳,咳咳咳咳……”
上一戰,易容假扮成畢恭的顧蘭春曾經一刀插入畢敬的胸口。
那一刀雖然被畢敬貼身穿著的天蠶寶甲化掉一大半力氣,但仍然傷及內心。
他剛剛說了太多話,氣息已經不夠。
“多謝了。”
在畢敬麵前,陳寶祥就像是餓狼麵前的老羊,沒有一點抵抗力。
“好啊,濟南本來就是水陸大碼頭,南北名菜,川粵淮滬……好東西都彙集到濟南來,皇軍在濟南紮下根,把日本菜也帶來,中日融合,東亞共榮……”
陳寶祥內心裏猛地哼了一聲,作為廚子,他從來不覺得日本菜也算是菜。
隻有中國名菜,才能令天下老饕開懷飽餐。
“濟南已經有那麼多老館子,好好幹吧,隻要你陳家大飯店開起來,我一定去捧場,咳咳咳咳……”
畢敬捂住胸口,連續咳嗽。
他們上了芙蓉街,向北一拐,走了七八十步,進了右側胡同裏的小旅館。
兩人一先一後上了二樓,有兩個黑衣人猛地從樓梯口閃出來,各持雙槍,麵色冷峻。
畢敬擺擺手,黑衣人就無聲地退回去。
“老陳,我帶你來,是讓你見一個人。你不是想找路嗎?這個人幫你找過了,但並不成功。咳咳,咳咳……你們好好聊聊吧!”
他指了指走廊盡頭的房門,示意陳寶祥自己過去。
陳寶祥小心地向前走,腳下的破舊樓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門一推開,陳寶祥就看見了一個絕對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宋自雪。
宋自雪坐在一張黑色沙發上,垂著頭,在看一卷書。
陳寶祥從未見過宋自雪如此頹唐,在他的記憶中,宋自雪一直都是激情滿懷,勇氣不歇,像一杆帶著鮮豔紅纓的長槍。
“二姐——”
他一步跨進去,伸出雙手,卻不知接下來該怎麼樣。
宋自雪抬起頭,看著陳寶祥。
兩人都是聰明人,在這裏見麵,都明白已經是落入羅網的燕雀。
宋自雪隻用了十句話,就把自己過去十天的經曆全都說清楚。
她本來要與朱嘯天、吳一笑一起東去,直奔益都縣,尋找運金隊藏起來的千兩黃金。
三人剛剛出城,還未到章丘地麵,就遭到伏擊。
宋自雪遭擒,被一路送到這裏來。
她試著逃走幾次,都被畢敬的人抓住。
“三弟,咱們逃不了了,落入畢恭和畢敬手裏,隻有一死。”
陳寶祥拖過凳子,坐在宋自雪對麵。
他臉上隻剩苦笑,這才明白,濟南雖大,卻被畢敬一手覆蓋。
“大哥和四弟沒事,他們成功奪金,暫時隱退。放心吧,隻要他們回來,咱們就有力氣反擊了。”
陳寶祥努力提高聲音,但體內卻底氣不足,嗓子嘶啞起來。
“如果你能出去,就讓他們走——走得越遠越好。”
宋自雪已經失去希望,再次翻開了那卷《金剛經》。
“二姐,還有希望,一定還有希望……”
陳寶祥猛吸了一口氣,霍地起身,走到窗前。
外麵,芙蓉街的人聲照常響著。
沒人注意這個胡同深處的小旅館,更沒人注意,濟南城少了陳寶祥這個人。
這些活著的濟南人已經失去了靈魂,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努力地把這個新年過好,從年三十,一直過到正月十五。
“三弟,坐吧,我都看過了,七次逃跑,七次被抓回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得不承認,遇到畢敬,我們就完了……”
陳寶祥領教過畢敬的殘酷手段,既然跟到這裏來,已經提前放棄抵抗。不過,他看到宋自雪深陷牢籠,內心突然湧起了一股烈火。
“二姐,我們一定能出去。”
“怎麼出去?跟畢恭、畢敬一樣,做漢奸嗎?”
陳寶祥搖頭,為了活下去,他可以做任何事,但不包括當漢奸。
他們兩人坐下來,再次商議奪金之前發生的事。
陳寶祥講到朱嘯天寫來的兩封信,宋自雪皺眉:“怎麼可能?大哥文筆斐然,寫信連一個字都不必改,你說的塗抹一大片的事,從未發生過。”
“可是,我收到兩封信,一封被塗抹,一封被燒掉了一角……”
“那更不可能,大哥怎麼會寄一封燒壞的信給你?”
這個問題令他們百思不得其解,同樣,朱嘯天、吳一笑從未提起過三人失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