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為這樣,他的心底裏,其實從來都不相信,自己對誰來說是不可替代的。到了這一刻尤為明顯。雁翎還沒放棄他,他就已經替對方做了決定。
想明白了這點,雁翎平緩下情緒,直起上半身,捧著賀見霜的臉堅定道:“賀見霜,你聽好了,也許有很多次,在你和別的事物之間,別人都不要你。但是,你怎麼能夠那麼簡單粗暴地把我們之間的關係也歸到此類呢?他們不要你是因為不識貨,我要你啊。我隻害怕你不要我。同理,你在別的人心裏或許不算什麼,但是,在我心裏卻排第一。所以,不要自輕自棄,拿出你平時的強勢和自信來,和我一起活下去。我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是,你對我來說,也是無可取代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賀見霜低聲道:“我懂。”
雁翎心裏安慰,伸手捧住了賀見霜的臉,溫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柔聲道:“要是明天我們一起死了的話,至少還能一起待到天明。當然了,我更傾向於我們能活下去。即使逃出去以後,你的生命還剩兩年也不要緊,我們可以隱姓埋名地生活。你瞧,這樣多好——我還能再給你刷碗兩年,你還能為我做飯兩年,說不定還能留個小娃兒。可是,如果我現在就走,那麼,我們這一輩子,至多隻能再和對方相處兩個時辰了,你願意這樣嗎?我不願意。”
說罷,雁翎便低下頭,這一次沒有試探,溫柔地深吻住了賀見霜的唇。他一開始想躲開,雁翎卻一遍一遍纏綿地吻著他,直到他不再躲避,終於軟化,並開始回應,一手摟住了她的腰,另一隻手抱住了她的脖子。
就在雁翎以為賀見霜已被說服,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賀見霜的手放在她後頸的手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某個位置狠狠一按。雁翎便一下子軟倒在了他懷裏,昏了過去。
賀見霜圈住雁翎虛軟的身子,緊緊地抱住了許久,在她耳邊啞聲道:“對不起,這一次是我騙了你。”
能夠在今天聽到雁翎說的這些話,已是死而無憾。他不再自卑於容貌,也不再畏懼死亡。雁翎說的“一起多活兩年”是很美好的願望,隻是,明日一戰,他沒有把握能活下來,更別說護著雁翎。因此,他從來都沒打算過讓雁翎在他身邊陪葬。
賀見霜痛苦地吻遍了雁翎的眼皮、鼻子、嘴唇,依依惜別後,才終於放手,把她放在了軟塌上。
韓六不知何時已經無聲無息地進來了。賀見霜冷聲道:“韓六,我把她交給你了,按我說的話,不論如何,都要把人安全送到山下。”
韓六單膝跪下,擲地有聲道:“是!下屬定不負少主囑托!”
黑夜裏,韓六把雁翎抱在身前,快步穿堂而過,翻身上馬,往山下疾馳而去。
天霄派所布下的七殺法陣一共由七幫人在守著,隻要沒人靠近禁地,法陣便不會啟動。韓六摸黑下山,到了最後的一段路,往前個百八十米便是七殺陣由蒿山派所鎮守著的第七個陣地。
韓六下了馬,咬了咬牙,把雁翎固定在馬腹下,隨即狠狠地朝著馬屁股一抽,馬匹受驚,朝著陣地飛奔而去。
遠處,蒿山派一個弟子聽到了疾馳而來的馬蹄聲,頓時驚叫道:“秦柏師兄,有人闖陣!”
秦柏驀地抬頭,眼神凜冽:“啟動法陣!”尹靈忽然道:“等會兒,那馬背上好像沒人。”
眾人愣住了,任憑那白馬越跑越近。秦柏伸手拉弓,在馬匹前進的方向射出了幾根竹箭,擋住它的去路。馬匹果然受驚,兩足高抬,一下子便露出了馬腹下的人。
“馬腹下麵有個人!”
馬蹄重重落地,絲綢斷開,雁翎滾落在地,黑髮下露出了一張絕美的臉。
尹靈道:“不好!馬要把人踩傷了!”
秦柏連忙上前,雁翎被他一撈,躲開了一下重重的馬蹄踩踏。白馬受驚之後,閃進了叢林,往來路飛奔離開。
秦柏驚魂未定。他此時已是一個少年了,身高也抽長得比雁翎更高,抱著雁翎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了。平息呼吸後,他顰眉低頭,隻見雁翎雙目緊閉,呼吸聲極慢,後頸有一片淤青,顯然是被人打暈了送下來的。
尹靈刺啦一聲抽出了劍,咬牙道:“秦柏,你快放手。”
秦柏倏地抬頭:“不行,不能殺她。”
“上一次大師兄是怎麼說的,你忘記了嗎?雁翎已經是賀見霜那一方的人了,在這個關頭,你收留她,不就等於包庇賊人嗎?”
“我們都不說,誰會知道。天霄派又不會來搜我們的營帳。”秦柏道。
“你簡直不可理喻,萬一真的搜了呢?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難道要我看著雁翎被殺掉嗎?我做不到。再說了,明日七殺陣一啟動,雁翎就是想回去也回不了,不會對整件事有影響的。”秦柏頓了頓:“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我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