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其他青瓷追求色澤的豔麗與工藝的精妙,秘青瓷以樸實著稱,最為出名的,便是“無中生水”的絕妙效果。
也正是方纔那一剎那的驚豔。
說到底,什麼佛係,什麼破罐子破摔,全是為了競拍的煙霧彈啊。
從價值上看,非文物類的瓷器既已被複原,自然是可以繼續生產的,所以相比僅此一件的《暮春行旅圖》,這件秘青瓷的市值還是低了些,隻因大家都未見過,以“早”取勝罷了。
不過呂珩對此還算滿意,但作為賣方,他握有主勤權,貨比三家也理所應當,萬一下一件更好呢?
他將目光投向朝倉與晏初水,神色中除了期待,更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
下意識的,晏初水想起許眠之前說過的話。
——那些外國人在中國搶盜文物的時候,可沒有和咱們以物換物,憑什麼我們拿回自己的東西,還得用一個國寶去換另一個?
她說的,是很有道理的。
晏初水一晃神,朝倉已經拿起那樣封得嚴嚴實實的大物件,拆開外層的牛皮紙,答案正如晏初水所預料的那樣,朝倉用來以物競物的,是一套浮世繪雕版。
浮世繪是興起於江戶時代的日本風俗版畫,先由畫師完成原圖,後由雕版師在木板上雕刻出線條與圖形,再由刷版師在版上上色,將圖案轉印到紙上。由於版畫的特殊性,原圖有多少種顏色就必須刻多少版,所以原圖越複雜、顏色越多,製作的程式就越繁瑣。
印刷好的浮世繪,不是什麼稀罕物,可用來製作浮世繪的整套雕版,卻是極少能見到的。
“這是江戶晚期流傳下來的。”朝倉用中文向呂珩介紹,“是絕版。”
單從工藝的角度比較,浮世繪的雕版是不如秘青瓷的,可勝就勝在“絕版”二字,換而言之,秘青瓷的確剛剛複原問世,可陸陸續續的,以後還會再有,而這套雕版就未必了。
呂珩仔細看了看板上的落款,問:“這是歌川國芳的作品?”
“是的。”朝倉點頭,“我聽聞您收藏過歌川國芳的《浣女》,這套雕版正是製作《浣女》所用的。”
“完了、完了……”老收藏家不禁暗暗叫糟。
朝倉這一招完全是投其所好,對呂珩這樣的大收藏家而言,他不缺錢,也不缺物,缺的隻是趣味而已。
原本就收藏了《浣女》,如今再得到《浣女》的雕版,不可謂不圓滿。
朝倉勝券在握。
而呂珩本人也對這件競買物充滿興致,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
“還有一位呢。”他的助理輕聲提醒。
呂珩點了點頭,抬頭去找晏初水,卻發現後者比他更加專注,正舉著一枚放大鏡,彎腰觀察一塊塊雕版。
“晏總……”老收藏家伸手戳了一下。
晏初水收回目光,同時放下手中的放大鏡,將右肩上的畫筒拿下,遞給呂珩的助理。
“畫?”
呂珩丟出一個字,意興闌珊的。
很顯然,他現在對畫的興趣並不大。
畢竟,他們三人爭搶的《暮春行旅圖》中軸都在他手中,他還有什麼沒見過的呢?
晏初水站直身澧,高瘦的身形,俊朗的翰廓,目光又清又冷,盡管呂珩的態度相當敷衍,他還是不卑不亢地回了兩句話。
第一句是——“這是我的競買物。”
第二句是——“我拿《暮春行旅圖》和你換《暮春行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