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良心說,看第一眼的時候我很失望:我在藝術學院呆了6年,看長相好、氣質好的男孩子看到眼底都起了繭。而眼前的這一個:長相很南方,和我們山東人的審美標準有一定的外形差異。失望、失望、失望到底。

然而,不是沒有驚喜:那晚我們聊很多關於習慣、關於學習的話題,觀點居然是驚人的一致。

於是嚐試在一起,所謂在一起,就是一起逛街、看電影、吃飯。

真是佩服自己,寫那麽多的花前月下,可是居然走相親路線,還要把戀愛談到這麽老土。

時間長了,再看他的時候,真是沒得心煩:長相不好,傻乎乎的小書呆,無數次想要分手。

可是這個時候,突然生病。

病毒xing感冒,這是種很沒有形象的病:高燒不退,眼都燒紅了。偏偏又是盛夏,我躲在棉被裏瑟瑟發抖的時候,同住的人卻在拚命扇扇子——社會主義就是這點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看我發燒便沒人敢開空調。感動得我眼淚都要往下掉。

終於燒到38.8度,幾乎被同屋人拽進了醫院急診室。他當時在我旁邊,依舊是傻頭傻腦的樣子,居然不知道要先掛號,也不知道要先劃價再jiāo費再取藥……我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真是絕望死了。坐在走廊上,回想這麽多天來他的呆,他的笨,那些讓周圍人看見了都會噴飯吐血的糗事qíng,惡狠狠對他說:以後我要是有兒子,堅決不讓他考你們S大!!

他居然還得意地笑:切!你以為你兒子能考上我們S大啊?

氣死我了!

看我翻白眼,他還安慰我:沒關係,你兒子可以考北大!實在不行還可以去耶魯。

我真是沒話說了,隻好從牙fèng裏擠一個字:滾!

他聽見了,居然還可以在醫院走廊上哈哈大笑?!

可是,那麽倒黴,我居然藥物過敏?!

打吊針,據說全地球人都不過敏來著,可是我居然過敏——我終於明白自己原來是火星人……

過敏的時候,感覺很絕望:開始是胳膊疼,然後是感覺麻痹,四肢發麻,漸漸呼吸困難,頭疼惡心,眼前漸漸模糊,黑到失明,亂冒金星,人開始從椅子上往下滑,最後的感覺是有冷汗嘩嘩地淌,可是已經沒有力氣擦……

終於被搶救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見眼前的呆子目光呆滯地看著我,眼神好像遺體告別。

看見我醒了,這個沒人xing的東西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不知道你躺在這張g上,要不要收費?

我絕望,真想死了算了。可是還聽見他跟旁邊的人說:應該是不收費的吧?這種走廊上的急救g好像就是給那種快不行了的人準備的……

我真想戳自己幾刀!

那段日子裏,我的樣子和女鬼差不多:裙子是不必穿了,永遠是大T恤衫、短褲、拖鞋,披頭散發、目光遲鈍地在醫院走來走去。

他陪我打針、拿藥,被我呼來喝去,還傻樂:你這個人脾氣真壞!

我說我就是脾氣壞怎麽著了?!

就這樣走過14天高燒期,7天恢復期。當我今天坐在這裏寫日記的時候,我已經可以走到酷熱太陽下去買西瓜。

是剛剛,去看葉傾城的日記,裏麵有句話“看過感冒中的愛人而仍然愛她,才是真愛。”我理解,病中我們如此脆弱,形象沒有命重要,故而沒有人有力氣去維護形象。她還說:“其實在小說裏,寶玉從來沒有見過黛玉的病中,他們見麵,總是吟詩作賦,他去攪纏她,也是她jīng神好的時候。如果他活生生看到這個,這些髒,這些痰、鼻涕、眼淚、膿——雖然,這一切與眼淚、汗水、接吻時的唾液一樣,都是身體的分泌物,他會怎麽想?他還會愛他心目中無瑕的美玉嗎?也許,很難……我不由得想,我們之所以沒有成為我們所厭惡、痛恨、鄙夷的人,也許,隻是我們運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