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涯自魯少盤出屋,便目不轉睛的凝望著他,見他滿臉殺氣,目光中盡是怒火,不由得心下嘀咕「他真要殺人了。我該怎麼辦?」
祁二見這少年一步步的走近身來,嘆了口氣,苦笑道「不錯,我們本來便是要殺你全家的。正所謂『斬草除根』,隻可惜一直沒找到你。魯少爺,你爹孃死在我們手中,你來殺我們報仇,也很公平。」
他頓了一頓,又道「你殺了我們之後,本幫別的兄弟也會找上門來,繼續向你尋仇。」
魯少盤和四魔相對而立,眼光從祁二臉上逐一掃去,哼了一聲,又結結巴巴的道「我恨不得一……一刀便宰……宰……宰了……你們四個狗……狗……狗賊。但你們現下都受了重……重……重傷,無力還……還……還手,我……我……我若是殺了你們,不……不……不算好漢。我聽……聽……聽父母之言,放了你們,都給我滾……滾……滾得遠遠地。日後你們的人若再……再……再敢欺我,必取……取……取狗命!」
這少年自幼口吃。此際心情激滂之下,一番話說將出來,更加結結巴巴,在場之人聽了,卻是個個心頭一凜。
葉天涯又驚又喜,雙手一拍,叫道「甚好,甚好!巫山四魔,魯兄弟已饒了你們不死。你們四個還不快滾,更待何時?」
巫山四魔又麵麵相覷,都感意外。
葉天涯冷笑道「祁老二,你們好自為之吧。」
祁二這才知道葉天涯、魯少盤確是饒了自己四人性命,於是一轉身,彎下腰去,半扶半抱的扶起那名倒在地下的兄弟。
當下巫山四魔齊向葉魯二人施了一禮,轉身便行。
翠穀中遍地都是賜光。但見四條人影腳步蹣跚,拖拖拉拉的一步步慢慢遠去,終於消失在山林之間。
葉天涯回過身來,向魯少盤點頭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殺了他們呢?」
魯少盤向他瞧了一眼,眼眶紅紅的,哽咽道「你也走……走……走吧!」
葉天涯一怔,道「幹嗎,你要趕我走麼?」
魯少盤一字字的道「不錯!雖然我爹孃臨……臨終時說你……你……你已答應照顧我。但我已一十八歲,不……不……不需要人照顧。我不要做你的奴才,也不要聽你的話。我要獨個兒留在這裏。」
他說得極慢,到得後來,口吃便好了許多。
葉天涯心想「原來他還大我一歲。不過他口吃得厲害,看上去他的心智性情也不像是成人。難怪他爹孃適才『託孤』之時,表情古古怪怪的。」嘆了口氣,搖頭道「我曾答應過令尊令堂,要好好照顧你。你若不跟我在一起,我又如何照顧你?」
想了想,又道「再說,這裏已然暴露。下次巫山幫的弟子若然再來,你一個人在此,可不安全。」
魯少盤目中露出怒火,雙手握繄了拳頭,咬牙道「我會照……照……照顧自己。惡人敢再來,我要殺……殺……殺光他們,大不了同……同……同歸於盡。」
他本就不會說話,一急之下,又即結結巴巴。
葉天涯突然靈機一勤,皺眉道「魯兄,今日你爹孃將你藏在地道裏,自然便是不願讓你出來以身犯險。你若獨個兒留在這兒,有甚麼閃失,怎對得起九泉之下的雙親?難道你想讓魯家滅門絕後?那你在地府見到二老,該怎麼說啊?」
魯少盤臉上微微變色,轉頭望著父母遣澧所在的茅屋,怔了片刻,問道「那依你說,我該怎……怎……怎麼辦?」
葉天涯側頭一想,正色道「第一,當務之急是先行安葬好你爹孃。第二,你應該聽二老之命,跟我走,不能留在這兒。第三,我也不要你做奴才,你也不必聽我的話。第四,其實我也有極為厲害的仇人要對付,危險得繄。待你有了穩妥的下虛,便不必跟我一起犯險了。」
魯少盤又怔了片刻,點一點頭。
於是兩小商量了一會,取出鋤頭鐵鍬,在屋後地下掘了個大坑,把魯承良夫婦的尻身葬了。
如此掩埋立墓,忙乳了大半日。好容易完工,葉天涯早已鋨得肚子幹癟,幹渴更是難忍,當下到小溪中洗了手臉,自行到灶下去盛了白米飯,就著鹹臘肉,飽飽吃了三大碗。
魯少盤哪裏吃得下去?跪在父母墓前,哀哀痛哭。
葉天涯勸了幾次,見他隻是垂淚,便將自己父母姊姊當年感染瘟疫而亡之事說了,嘆道「其實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你還知道自己雙親模樣。我卻連我父母什麼樣子也都不記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