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嚴刹還在床上,屋外就有人敲門,是嚴墨。

「王爺,安王要見您。」

等了半天,屋內沒有動靜,嚴墨回頭看了眼臉色鐵青的安王,無奈地又敲了敲門,稍稍拔高聲調:「王爺,安王要見您,已在外等著了。」

懷抱瓊脂美玉睡得正香的嚴刹睜開眼睛,幾乎是瞬間清醒的他臉上閃過不耐。慢慢抽出被人枕著的手臂,他掀帳穿衣下床。給仍在熟睡的人裹好被子,他黑著臉走到門邊,開門。門外的嚴墨瞧了一眼王爺的臉色,立刻後退兩步,讓王爺看到等著的安王,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嚴刹一出來,坐在椅子上的楊思凱就站了起來,厲聲道:「嚴刹,我要見月瓊。」

嚴刹的眉馬上皺起:「他在睡。你見他作甚?」

楊思凱低吼:「葉良不見了!他甩開我的人不知去向,月瓊一定知道他去了哪裏!讓我見月瓊!」

嚴刹在身後關上房門,綠眸暗沉。楊思凱穩定了一下情緒,轉而低聲道:「讓我問問月瓊葉良去了哪。」

嚴刹朝嚴墨看了一眼,抬腳走了出去,楊思凱跟上他:「嚴刹!讓月瓊告訴我葉良去了哪!」

嚴墨關上大門,暗暗籲了口氣。走到臥房門邊側耳傾聽了半晌,屋內沒有動靜,他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守著。

帶楊思凱進了臥房隔壁的小書房,嚴刹在嚴牟給他和楊思凱斟滿茶後示意嚴牟出去。門一關,他開口:「現在的你上了戰場,不出兩個回合你就會被敵人砍下首級。」

「若月瓊丟了你能泰然處之嗎?」

「我不會讓他丟了。你現在毫無當年安王的精明與灑脫,活像個被女人迷昏了的凡夫俗子。」

「嚴刹!」

嚴刹的綠眼直勾勾地看著楊思凱,楊思凱憤怒地瞪著他,兩人就這麼無聲地較量,過了許久、楊思凱突然苦笑一聲,啞聲道:「你說得對。我現在都快不是我自己了。」兩手抹了把臉,他痛苦地說:「不論我對他多麼好,他心裏隻有那個人;現在,他見到了那個人,我以為他可以看看我了,可他轉眼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我。嚴刹……有時候想想,我NND真是犯賤!」

嚴刹沒有出聲,楊思凱說完後就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等到他手邊的茶已經涼了,他低聲問:「嚴刹,你何以來的自信月瓊不會離開你?」

「他會離開我。」嚴刹的回答令楊思凱吃驚,他抬起了頭,就見嚴刹仍是那副鎮定自若的模樣。「他會離開我,所以我要在他的手腳、身上都拴上鏈子,讓他離不開,跑不掉。」

楊思凱愣了。

「我沒有那個耐心去等什麼兩情相悅。綁住他,困住他,除掉任何一個可能進入他心裏的人,不論男女。他是否喜歡我又如何?他的身與心都隻能是我的。」

楊思凱麵露震動,嚴刹的話如一把鐵錘,敲在了他的心上。

「像你這種非要講究什麼你情我願的人才會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嚴刹繼續奚落楊思凱,楊思凱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沒有反駁。

覺得自己說得夠多了,還困著的嚴刹起身打算走,楊思凱攔住他:「嚴刹,你不在乎他是否喜歡你,那你愛他嗎?」

「情愛隻有你這種閑人才會去在乎。他是我的妻,從未變過。」丟下呆愣在那裏的楊思凱,嚴刹大步離開了小書房。在他離開後不久,空蕩蕩的書房裏飄出一句:「既然你愛他,為何又有『三宮六院』?」

嚴刹沒有聽到楊思凱的疑問,自然也不會回答他。不過如果他在的話,他也隻會給楊思凱一個懶得理會的眼神。回到臥房,床上的人仍在熟睡中,連身都未翻過。嚴刹脫了衣裳上床,把睡死的人攬進懷裏繼續補眠。而睡夢中的人正在做一個詭異的夢,夢中,他身處一大片蘿蔔地裏。滿地的蘿蔔他拔呀拔呀,手都酸了,離拔完的那天依然遙遙無期。他欲哭無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大蘿蔔。

日上三竿,前一日辛苦到直接睡死的人才幽幽醒了過來。剛想伸個懶腰,他發現身邊的龐然大物竟然變成了一隻小妖怪,月瓊翻身,親親顯然也是剛睡醒的小妖。床帳被人掀開,他抬頭:「樺灼。」

「醒啦,餓了吧。」

「嗯,餓了,如果不是餓了我還不想醒呢。」

黎樺灼把小妖抱起來交給安寶,然後扶著月瓊起床:「王爺讓我們跟你一道搬回後府,今早你睡的時候,東西已經全部搬回來了。」

「啊,他跟我說了。」對搬回來住月瓊毫無異議。

洪喜洪泰進來了,照例端著熱水和吃食,小妖餓了,黎樺灼去給他拿虎奶,月瓊在洪喜的幫助下穿戴洗漱完後,坐在桌邊吃早飯加中飯。不一會,黎樺灼拿來了虎奶。洪喜洪泰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黎樺灼點點頭。

喂小妖喝了幾勺虎奶後,黎樺灼好似突然想起來地說:「月瓊,小葉子不見了。」

「啊?」急急咽下嘴裏的粥,月瓊扭過頭,「什麼時候不見的?」難道小葉子已經走了?

黎樺灼道:「昨晚小葉子說他照顧小妖,我和安寶就先去睡打算等後半夜再來換他。結果我和安寶起來後小葉子已經不在了。今早安王四處尋他,不知他去了哪裏。對了,小葉子給小妖留下一樣東西。」

洪泰馬上從懷裏摸出葉良留下的那串玉珠子遞到公子麵前,月瓊就聽樺灼又說:「小葉子帶走了小妖的一隻鞋。」

月瓊拿過那串玉珠子,似是十分懷念,然後他握緊略顯激動地笑笑:「小葉子去給小妖買禮物了,不過多久他就會回來。」說完,他扭回頭,把玉珠子揣回自己的衣襟內繼續喝粥。黎樺灼看看二洪,不再多問。

前府朝陽齋內,嚴刹正就探視公主一事的具體細節與自己的親信們商議,日子已經敲定了,定在滿月宴的最後一天晚上。江裴昭和楊思凱為了避嫌,都沒有到場。正談著,嚴牟敲門進來,走到嚴刹身旁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嚴刹沉思片刻後道:「讓嚴萍去告訴楊思凱。」

「是。」

嚴牟離開了書房。

沒有說出了何事,嚴刹繼續說之前被打斷的事。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需要注意的地方基本上全部敲定,嚴刹讓諸人去做準備。李休沒有動,似乎有話要對王爺說,周公升卻把他拉出了書房,並給王爺關上門。

李休問:「公升,你為何把我拽出來?」

周公升小聲說:「你能告訴我你要和王爺說什麼嗎?我看看自己是不是猜錯了。」

「那你猜我要和王爺說什麼?」李休笑了。

周公升指指前方的小亭子,兩人快步走到那裏。四下無人,周公升說:「你是要問王爺關於月瓊的事吧。」

李休很是驚訝:「你是如何猜到的?」

周公升道:「因為不隻你一人對月瓊的身分有疑問,我也有。恐怕除了紀汪之外,咱們幾個都有。月瓊為何對公主的事那般在意?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葉良是誰?他留下的那串玉珠子是哪來的?為何見到月瓊之後他就突然不見了?」

李休雙手抱拳:「不愧是公升,休佩服。」

周公升搖搖頭:「其實這不難猜不是嗎?從王爺帶回月瓊之後,咱們就很好奇他的身分,你我私下也曾打探過。可月瓊,說實話,我總覺得他的身上罩著一層紗,看似簡單易懂,可實際上恐怕連王爺都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這麼多年,尤其是跟在王爺身邊的那兩年,月瓊閉口不提自己的身分,就是問他他也裝糊塗。月瓊是京城口音,可他卻說自己不是從京城來的,但究竟是從哪來的他卻隻字不提,即便是對他那幾個最親的人,他也從未提過。」

李休不懂了。「那你為何不讓我問王爺?難道王爺不想知道嗎?」

周公升突然嚴肅道:「你說對了。王爺不想知道月瓊的身分。」

「為何?」李休很驚訝。

周公升又是搖頭:「究竟為何我也不清楚,但從王爺這麼多年對月瓊的態度來看,我覺得王爺並不想知道月瓊的身分。不然為何這麼多年王爺從未派人去查過他的來歷?就是這個突然出現的葉良,王爺也不曾讓人去查,所以我才認定王爺根本不想知道月瓊的身分,或者說不在乎,也或者說是回避。」

「王爺為何要回避?」

周公升還是搖頭:「這不過是我的感覺。王爺又豈會告訴你我他的心思?若是其他事到也罷了,月瓊的事王爺不會對旁人說太多。」

李休深深呼了口氣,蹙眉道:「不知是不是我多慮了。我總覺得那個葉良的出現對王爺會有影響。公升,那串珠子你也見了,是藍玉珠。我記得三年前有人送給王爺五顆藍玉珠,那已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可葉良竟然會有一串藍玉珠,我數過了,整整十五顆。什麼樣的人能有十五顆藍玉?恐怕也隻有當今皇上能隨便拿藍玉做串吧。」

「也許是安王送給葉良的。」

「不是,我派人去打聽了,那串藍玉珠安王救下葉良時就在葉良身上。公升,葉良叫月瓊少爺,你說月瓊該有怎樣的身分?」

周公升陷入沈默。李休接著說:「還有一事,葉良不怕王爺。就是咱們這些王爺的親信,麵對王爺也會心生敬畏,可他小小一名僕從居然不怕王爺,還敢辱王爺,甚至口口聲聲說王爺配不上月瓊。公升,你不覺得奇怪嗎?怎樣的人連王爺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都配不上?」

過了一會,周公升反問:「你以為月瓊是何人?」

李休歎道:「我猜不到。你也說了,月瓊的身上就好似罩著一層紗,叫人看不透。我隻能察覺到月瓊的身分不簡單,也許和某位元京中大員有些關係也說不定,不然他不會那麼在乎公主的事。而且公主也說過月瓊的眼睛像誰,可惜她現在瘋了,我們也問不出月瓊像誰了。這就像是一團亂線,越纏越緊,毫無頭緒。」

突然,他的身子一顫:「公升?月瓊對宮裏的規矩也清楚,探望公主一事是他給王爺出的主意。說不定月瓊和宮裏的誰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