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抬眼跟她對視了一會兒,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心裏猛地一空。
沒有想像中的疼痛,也沒有期待著的一陣輕鬆,就那麼像是一腳踩空了被閃了一下似的,悵然過後就恢複了平靜。
從林若雪辦公室出來剛過九點,街上還挺熱鬧,林若雪跨著小電瓶跟他揮手:“記得每天早上起來對著鏡子笑一個。”
“嗯,”安赫笑了笑,“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現在天兒也不怎麼冷了,春天都來好一陣兒了,”林若雪拍拍手,“你沒發現麼?樹都長新芽了,一層綠毛。”
“讓你一說什麼意境都沒了,趕緊走,注意安全。”安赫笑著上了自己的車。
立春有一陣子了,不過他還真沒注意過樹上有沒有新芽,隻知道隔離帶上的小灌木叢上像是鋪了一層嫩綠色的毯子。
這天晚上他沒有失眠,睡得雖然並不踏實,一直做夢,但早上起來的時候,身上的疲憊卻沒有像他想像的那麼忠於職守。
他下床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來自心理上的疲憊更讓人難以承受。
時間有點兒早,窗外的陽光並不算明媚,隻在樓房的頂上鋪了薄薄一層,安赫往樓下看了看,枝頭上的確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綠色。
他走進浴室,看著鏡子,衝自己呲牙笑了笑。
對著鏡子說話有點兒傻,但這是很管用的一招心理暗示,他揉揉臉:“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早就不會再影響我,現在每天心情都很好,所有的事我都能唰地一聲處理完畢,哦也。”
日子沒什麼大的變化,上班下班,上課下課,去醫院陪姥爺,一切都重複著,隻是安赫刻意地控製著自己不在這些事上多想,累了煩躁了,回去泡個澡,看看電影,按點兒睡覺。
心態的改變會讓一切看上去一成不變的事都發生變化。
早春的寒意慢慢退去,每天拉開窗簾時,安赫都能看到樓下的樹上綠葉又多了一些,他第一次發現新葉子長出來有著這麼驚人的速度。
沒多久之前還能看到黑色的樹幹,現在已經裹滿了嫩綠的葉子,安赫拿出相機對著樹幹把鏡頭拉近,看了半天才放下了相機。
那辰,你怎麼樣了?
距離上回去醫院,已經兩個月了,那辰一直沒有聯係過他,沒有電話,沒有短信,q上的頭像也一直是灰色的。
安赫坐到沙發上,拿起一本菜譜慢慢翻著。
這菜譜有一個係列,安赫買的這本據說是適合烹飪新手,每天半小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但看了幾天,他覺得都是扯蛋,光準備材料他就得用掉半小時,不算買菜的時間,洗和切就能讓他絕望。
不過為了幾十年之後不給火化工添麻煩,他還是打算咬牙堅持學會自己做菜,跟防腐劑劃清界線。
他舉著書走進廚房,今天他打算按菜譜做個紅燒獅子頭,為了節省時間,他從超市直接買的肉沫,對著書上的指示開始拌肉。
折騰了十來分鍾,肉餡也沒成形,別說弄成一個球了,弄成個餅都沒成功,一碗肉跟中了化骨綿掌似的。
安赫皺著眉嘖了一聲:“來個麻婆豆腐得了。”
又在廚房跟打仗似的叮叮當當嘩啦啦地弄了二十分鍾,他把一盤肉沫能把豆腐給埋了的麻婆豆腐放在了桌上,聞著挺香,試著吃了一口,他轉身去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這菜得就著水吃。
吃完這頓飯,嘴裏除了鹹和麻,他基本沒嚐出別的味兒來。
把碗筷什麼的都收拾完之後,他在日曆上劃了一道,那大廚,什麼時候來較量一把……
那辰還是沒有消息,安赫拿出手機,一下下來回地翻著那辰的三張照片。
他說過,隻要那辰有任何需要他的時候都可以聯係他,但那辰一次也沒有找過他,這兩個多月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完全沒有消息。
他歎了口氣,打開了電視,這小子還真夠能憋的。
他打開定時提醒,設定了自己生日前一天提醒,如果到那時那辰還沒有聯係他,他打算去找那辰。
還有倆月,總該夠了吧,肺活量再大,也該換氣兒了吧。
手機是在安赫快睡著的時候響起來的,他眯眯瞪瞪地拿過電話,看到號碼時心裏頓時一沉,是護工的電話。
“李大哥,什麼事?”安赫接起電話跳下了床。
“爺爺的情況突然有點不好……下病危了,”護工在那邊有些著急,“你們最好過來一趟,醫院已經給你二姨她們打電話了。”
安赫襪子都沒顧得上穿,胡亂套上衣服就跑出了門,這段時間姥爺狀態不太好,吃不下東西,發過兩次燒,但基本都能控製得住,他沒想到會突然接到這樣的電話。
到醫院的時候二姨和舅舅也剛到,看到他就喊了起來:“你媽的電話關機是怎麼回事!打過去不接,然後關機!都這樣了還不打算管嗎!是不是人啊!”
“先處理這邊,我明天回家找我媽。”安赫皺皺眉。
安赫在醫院守了一夜,看著醫生護士進進出出,二姨一直在抹眼淚,小聲咒罵著老媽。
天亮的時候醫生找了家屬談話,姥爺情況沒有好轉,進了icu也撐不了幾天。
安赫說不上是什麼心情,隻覺得難受,這個從小到大跟自己沒有在一起呆過幾天的小老頭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的樣子讓他心裏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