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沒有出聲,也沒有叫醒那辰,隻是站在床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想了想又從兜裏拿出手機,那辰這種安靜得像個乖孩子的樣子實在太難得,他要留念。
他對著那辰的臉按了一下快門,手機哢!嚓!一聲,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特別響亮,脆生生的。
“靠!”安赫趕緊抓著手機練著輕功從病房裏退了出去。
走廊裏也沒個凳子,安赫靠牆站了二十多分鍾,看到李凡捧著飯盒回來了。
“沒進去?”李凡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進了,又出來了。”安赫笑笑。
“沒叫醒他?”李凡有些意外,但似乎又鬆了口氣。
“沒,”安赫看著他,他知道李凡在擔心什麼,“我走了。”
“要告訴他你來過嗎?”李凡輕輕敲了敲飯盒蓋子。
“不用,”安赫轉過身,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回過頭,“告訴他我說過的話不會變。”
“嗯……等等,”李凡攔住了他,“你怎麼找到我的?”
“是啊,我怎麼找到你的?”安赫抱著胳膊沉思著,李凡跟他麵對麵一塊兒沉思,思了幾分鍾,他打了個響指,指著李凡,“你編吧。”
“我……”李凡話還沒說完,安赫已經往樓梯大步走過去了,他皺著眉嘖了一聲,“我這段時間盡編瞎話了……”
李凡進了病房,把飯盒放到床頭的小櫃子上,彎腰湊到那辰臉跟前兒盯著看了一會兒,猶豫著是現在叫醒他吃飯還是過一會兒。
“幹嘛?”那辰突然睜開了眼睛。
“我操!”李凡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小凳子上,“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一直醒著呢!”
“醒了一小會兒。”那辰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什麼時候醒的啊?”李凡試著問。
“你出去買飯的時候。”
“哦,”李凡拿過飯盒打開了,“現在吃嗎?”
“他走了?”那辰輕輕歎了口氣,閉著眼睛問。
“嗯,”李凡點點頭,“給你留了句話,說是他說過的話不會變。”
那辰笑了笑:“知道了。”
安赫發動了車子,知道了那辰的情況之後,他鬆了口氣,靠在坐椅上有種說不上來的放鬆。
他從李凡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那辰大概不願意他這個時候出現,無論是處理別的什麼事還是“修補自己”,那辰並不希望他知道,以那辰的性格和強勁兒,應該是想要在這個過程之後才跟他聯係。
他點了根煙,把車窗打開了慢慢抽著,那就等你,你什麼時候願意出現了,就什麼時候出現好了。
煙抽完之後,安赫把車開出停車場,還沒到七點,這時候去找林若雪還能蹭頓飯。
到了林若雪的谘詢室時,辦公室隻有林若雪一個人,正拿著盒餅幹吃得唏裏嘩啦的,看到他進來,林若雪拍了拍手上的餅幹屑:“怎麼提前來了?”
“晚飯?”安赫指著她手裏的餅幹。
“嗯,你吃過沒?”林若雪把餅幹筒遞給他,又拿了盒牛奶放到桌上,“來,咱倆喝一盅。”
“你太讓我失望了……”安赫拿了牛奶坐到她對麵的沙發上。
“我減肥呢,你要沒吃飯就出去吃,反正沒到點兒呢。”林若雪揮揮手。
“聊聊吧,我這會兒正好有情緒。”安赫笑笑。
“好,”林若雪找了段舒緩的音樂放著,關掉電腦顯示器,坐到了沙發上,“今天不用去醫院陪姥爺?”
“嗯,我跟護工說了今天不過去,”安赫把吸管戳到牛奶盒裏,跟拉琴似地來回扯著,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爸媽離婚了。”
“嗯,什麼感覺?”林若雪問他。
“一開始特別難受,簡直天崩地裂。”安赫皺皺眉。
“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期待一下全落空了是麼?”
“是的。”安赫向後仰了仰靠在沙發上。
“其實想想,他們離婚還是不離婚,對你來說其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變化,不是麼。”林若雪放了個煙灰缸在他麵前。
安赫點了根煙:“嗯,就這麼回事,他們離不離都沒有改變了,我隻是不願意去想這事兒,逃避是習慣,比麵對容易得多。”
“真發生了想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對你實際上也沒有任何影響。”林若雪補充了一句。
安赫笑著彈了彈了煙灰,就是這樣。
兩個人就這麼跟東一句西一句地扯著,安赫掐滅第二支煙的時候,林若雪喝了口牛奶:“你應該談場戀愛了。”
“是啊,”安赫伸了個懶腰,把腿搭到茶幾上,“是啊。”
“付出感情是一種愉悅的體會,”林若雪看著他,“這話是你以前跟我說過的,我一直記著呢。”
“你不說自己老了總忘事兒麼,還能記著這個?”安赫笑了起來。
“記著好的,忘掉不開心的,人都要選擇扔掉包袱才能往前走,”林若雪也拿過煙點了一根叼著,“多麼哲學啊,安老師,要不跟你聊,我都說不出這麼能裝的話來,簡直太不符合我的風格了。”
“我前陣兒,碰上那誰了,其實想想,我一直記著的大概隻有傷害。”安赫低下頭輕聲說。
“那誰?”
“就……那誰。”
“誰?”林若雪盯著他問,“哪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