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待在望京,待在他們的家裏,他即便轉身,也覺得安心,因為他無比堅定的清楚自己會回來,家裏有她等著他。

但現在,等在欒城的人變成了他,在他心裏,她轉身就意味著放棄,意味著離開,除了綁著他們的一紙婚約,其他的都不具備束縛的價值。

她放棄他,比他放棄她,來得要容易太多。

這是顏書語花了五年時間看清楚想清楚的東西。

「你的忍耐是有價值的。」她靠在他懷裏,給了一句安撫。

五年時間,她不止做了許多重要的正事,更重要的是她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他。

一次又一次的離別與相聚,他們的步調越來越同步,她對他的認同與退讓也在增多。

曾經,她介意他的心性,介意他的年紀,一想到未來要在一起,她心裏就充斥著許許多多的東西,但現在,雖然他年紀還不算大,但心性上已然成熟許多,縱然是前世的他,也比不上現在的堅忍自控。

或許是吃一塹長一智,也或許是他真的有在認真思考踐行同她的前路,總之,這五年來,他做得很好。

畢竟,讓一個強勢慣了的人放棄他深沉的掌控慾,並不是一件易事。

值得一提的是,不止他在變,她在這段感情中也投入了更多的耐心與用心。

如果說她從前偏向於冷眼旁觀的話,那現在她至少願意主動了。

他種在院子裏的那棵桃樹,即便他從來不說,她也知道意味著什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如果梨樹是她多年來從不曾改變的喜好的話,那他今生種下的這棵桃樹,大概就是他的祈願與心意了。

所以他才一直希望她能回去,回去兩個人所在的家。

「妳什麼時候回來?」裴鬱寧靠在她肩膀,低聲問她。

顏書語摸了摸他的頭,輕聲開口:「再等等,我還需要時間。」

她還需要時間去做一些事情,等做完,大概一切就都能結束了,同樣,「你現在也有要做的事情不是嗎?」

陳昑和他的野心,她從來都清楚。

裴鬱寧看著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底鼓噪的聲音,「我能給妳的時間,不多了。」

「別逼我。」

在她身上,他耗盡了此生的溫柔與耐心,再不可能有人像她這樣,讓他忍耐至此。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第一次珍而重之的親了他眉心,像他對她那樣,給予溫柔與珍視。

裴鬱寧笑了下,將人緊緊抱在懷裏,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有時候,他覺得這麼迷戀她的自己既有些可悲,也有些可怕,但如果離了她,他就又不是他了。

所以縱然忍耐讓人煎熬又痛苦,他還是努力撐了過來,比起渾渾噩噩的活著,他寧願清醒著痛苦。

兩年,他最多能再給她兩年,兩年之後,當他載譽歸來時,她沒有第二條路。

*     *     *     *     *

看著麵前羊皮圖紙上被標注上紅色的幾個地方,顏書語動搖得厲害,她眉頭緊皺,眼神卻不自覺的投注在邊角處那兩個字上。

欒城從來不在她考慮之內,即便是現在,她所需要抉擇的地方裏,也沒有它。

她會看到它,隻是私心所致,但公心與私心,抉擇起來著實艱難。

「世上從沒有後悔藥。」她低聲喃喃自語。

這次的抉擇是,她能回來這件事也是。

得了天意恩惠,就要有所付出,她現在明白得很。

「上天從來都是公平的,它從不仁慈待人,隻有捨身付出,才能換來一線生機。」

她想起那個人的話,搖頭苦笑,最終將指尖點在了奉泉府三個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