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不負姑娘所托。」顏大管事凝眉肅目,沉聲回答。
這次跟著姑娘來的時候,他心裏就已有了預感,但沒想到會比預期中快上許多,隻怕有事發生,姑娘才提前做出安排。
「既然有信心,那就好好做。」顏書語點點頭,微微一笑,眼含嘉許。
很快,剛入欒城才四天的顏書語,在軍師和侯府眾人著急無奈的眼神中,帶著人啟程離開。
被主母身邊的護衛擋著沒能近身的諸人,連個消息口風都沒得,就被迫看著人走遠,等裴鬱寧從康州回來時,麵對的就是空蕩蕩的侯府和神色難看的眾人。
「人呢?」他抓緊時間連夜趕路回來,一路風塵還未消,心心念念想見的人卻不在。
軍師作為眾人中間口齒最伶俐的那個,這時候頂著自家將軍的銳利陰沉眼神,隻能硬著頭皮回話:「主母回去了。」
「什麼意思?」裴鬱寧神色更冷,聲音都有些含冰帶雪,凍得大家打了個冷顫。
若說從前還覺得那可能會被遷怒的翟千戶可憐,等直麵了自家將軍的怒氣,軍師瞬間拋掉了之前的想法,隻覺得那人罪有應得,活該倒楣。
「將軍,事情是這樣的……」軍師盡可能簡明扼要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敘述了一遍,隨著自家將軍神色越來越冷,他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雞皮疙瘩,心裏哀嘆自己流年不利。
真是倒楣催的,偏偏他在家的時候遇上這等事。
「英雄救美?身家清白?」裴鬱寧此刻雖麵無表情,也不如剛才看起來那麼生氣,但軍師最是清楚,自家少將軍恐怕已怒到極致。
在主母的事情上,他一貫小題大做,容不得這些。
「我從不記得自己救了什麼女人。」裴鬱寧話說得格外平淡,純粹就事論事。
除了她,他不會花心思去救任何女人。
軍師一臉晦氣,神情無奈,「我後來找人打聽了下,救那姑娘的不是您,是咱們府裏的一個家將,您大概不記得了,去年有次回城時咱們遇到了一群欺負老弱的地痞流氓,您讓人去處理了下,那姑娘想來是看上了您,藉著這點兒緣故說動了翟夫人,這才趁著主母在府裏時過來探口風。」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對方犯蠢探口風,這遭災的是他們這群人。
主母這一走,就算真是有正事,在少將軍這裏也是負氣出走,所有人都得遭殃。
一時間,正堂中安靜得厲害,明明是炎熱的夏天,所有人卻出了身冷汗。
裴鬱寧聽完沒說什麼,隻回房洗漱換衣,等大家覺得事情還不算太糟的時候,頂著大太陽,他去了練武場。
看著練武場上刀光橫飛滿身煞氣的人影,附近探頭探腦的人都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我覺得少將軍氣得不輕。」裴六低聲喃喃。
「何止是氣得不輕?」軍師冷笑,「不把心裏這股氣發出去,我看所有人都得死。」
自家少將軍現在的眼神,那就是對著西戎人想築京觀的眼神,不想殺掉那些蠢貨,就隻能壓著脾氣,要不然,這城裏瞬間就得出一樁慘案。
裴六嘆口氣,神情低落,「你說,主母為什麼不想嫁給少將軍呢?」
「主子的事情,你少管。」軍師對著小跟班的脊背抽了一記,「不該你操心的事情少插手!」
裴六倒吸口冷氣,神情扭曲,「不插手就不插手,你他媽倒是手輕點兒,疼死我了!」
「不疼不長記性,該你的!」軍師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其實他心裏也有氣,但這氣卻沒處發。
他也想兩人早日成親,但主子是他效忠賣命的主子,主母是關心照顧他們的主母,這兩個他哪一個都不能催,心裏也是憋屈得厲害。
這兩人之間有他們不知道看不懂的內情,這點兒他清楚,但再多的內情,都比不上一家人在一起重要,主母明明把他們當做家人悉心照顧,卻又為什麼不願意和少將軍在一起呢?
結果拖到現在,臨了出了這樁這破事兒,惹得大家都不開心。
主母,妳還是回來吧,他心中嘆息,見不到妳,主子的心病隻會越來越重。
至於被軍師惦記的顏書語,此刻正在梁州城同家人在一起,這幾年她帶著弟弟出門了幾次,顏三老爺也和她跑了不少地方,難得今年周氏總算願意和這一大一小一起出門,三人就來了梁州城。
顏書語本打算去豐盧城見見羅德文,路上得到消息之後就轉道來了梁州城,一家人異鄉重逢,每個人都格外高興。
「妳從欒城過來?」顏三老爺笑看著自家姑娘,語調輕柔。
顏書語點點頭,給人添了杯茶。
「妳一直在外麵,看來還沒收到消息。」顏三老爺眉眼舒緩,神情欣慰,「京裏太後娘娘給了妳賞賜,送到了咱們家裏,我同妳母親這次來,也有為了這事兒的意思。」
「賞賜?」顏書語訝異,她確實不知道,不過秦太後的賞賜她倒是挺期待,想來不是俗物。
「嗯,賞賜。」顏三老爺笑意清朗,將隨身攜帶的信遞過去,「來傳旨的那位大人宣完旨後,就給了我這封信,說是太後娘娘專門給妳的。」
顏書語接過信打開,一目十行的快速看完,笑意加深。
多年未見的秦太後,仍舊是從前那副做派,信中提到給她抬了抬身分,封了個清平縣主,讓她出門的時候提提身分,至於正事,則是許她在西北三州之地任選一處立新商市,隻要她想做,諸事皆有人打點,隻要她將賺錢做生意的心思用三分在經營商市上,這日後的好處多多的。
看著秦太後在信中所寫詞句,顏書語不免笑出聲來,好吧,看來太後娘娘在新帝登基後日子過得還不錯,不然也不會如此有童心意趣。
「父親,娘娘封我做縣主的事情您知道了?」顏書語笑問。
顏三老爺點頭,「既然是天家給的恩典,妳就好好接著,總歸妳身分提了是好事。」
這些年外麵的風言風語他清楚得很,顏家生意越大,這暗地裏說三道四的人就越多,也幸虧多年前他們家自請除族,否則宗族裏壓下來,無論是女兒的生意還是婚事都必會受影響。
也就是他們兩人是延昭帝諭旨賜婚,否則這波折隻多不少。
早幾年他還有心思多問一句女兒打算何時嫁人,這兩年卻是不再開口問這個問題,她不想嫁人那就不嫁,隻要京裏的帝王不追究他們抗旨之意,這件事就隨它去。
至於他那位還掛名的女婿,想娶她也是可以,他們家從來沒擋著他納妾收通房,隻要不逼迫他女兒,身為父親的自私,是顧不上其他人家的孩子的。
更何況,他是在戰場上賣命的武將,他終歸不想女兒日後可能守寡,所以這婚事上也不再操心。
這些年,南地開始出門做生意的女子不斷增多,縱然沒人像他女兒這麼驚世駭俗,但到底風氣越來越開放,她所承受的來自世間的壓力與惡意也少了些。
在父親欣慰的目光中,顏書語看著開商市那幾個字,嘴角微彎,從前可沒這等好事,若是真能成行,這西北商道隻怕會更早如願以償。
當然,前提是裴鬱寧徹徹底底的將西戎人打退、打怕,想起遠在欒城的人,她笑了笑,恐怕他此刻心情不會太好,不過,誰讓她之前心情不好呢,他嚐嚐她的心情,也是罪有應得,畢竟,「英雄救美」的罪魁禍首可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