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那樁婚事我不想要怎麼辦?」這是林玉丹心底最犯愁的事情,如果兩家之間沒有情誼,不是通家之好,她也不必如此煩惱,隻管輪番手段上陣逼人退親或者自己退婚即可,但人不是一般的人,這手段自然不能用,否則老頭子肯定打斷她的腿。

顏書語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麵前的姑娘,那過於認真的審視眼神,少見的讓林玉丹起了幾分羞澀與扭捏,「怎麼了?這麼看我?」

「林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顏書語臉上多了兩分笑意,「妳是個姑娘家,不想成親的話,這能使的手段多得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撒潑耍賴打滾,端看妳喜歡用哪種,不過隻要能達到目的,全部用上一遍也是可以的。」

林玉丹聽完,目瞪口呆,顏書語笑笑,直接出了門,林玉麟站在外麵,見她出來,神色有些複雜,但最後還是躬身行了大禮。

顏書語應下,下樓回家。

雅間內林玉丹震驚的神色慢慢褪去之後,取而代之的是躍躍欲試的興奮與激動,見弟弟進來,她嘿嘿笑了兩聲,神情奸詐得厲害。

林玉麟嘆息一聲,看著自己唯恐天下不亂隻打算鬧個天翻地覆的姊姊,低聲叮囑:「鬧也要有個分寸,別氣到父親。」

作為雙生子,他對自家姊姊的心情最清楚,所以這次他才沒攔著她,無論是她應下顏家姑娘的邀約還是打算退婚。

不過,就算要鬧,也得有分寸,否則林家的家法也不是吃素的。

「我覺得她給我出的主意特別好。」林玉丹笑得就像偷腥的狐狸,心事盡去之後,她又恢復了往日裏的精神。

作為比姊姊要聰明上許多的弟弟,林玉麟看得清楚,「她看透了父親的脾氣,教給妳的手段自然能打蛇七寸。」

原本最清楚自家父親性子的該是他們自己,但他們兩個卻一直為婚事苦惱,完全沒想到這些,隻怕也是身在局中亂了心神的關係。

「不過,她果然跟傳言中一樣,讓人捉摸不透。」林玉麟自問看人有一手,幾次交鋒,卻看不透這位顏家姑娘的脾氣與手段,總歸,她做事常常出人意表。

荊州、慶州、望京以及西北三州,作為走得近關係密切的人家,他們知道不少內情,隻能說,她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她把咱們家拉攏過來,把朱家推到霍家那邊,怎麼都不吃虧。」林玉丹喝了一大口涼茶,心情甚好,「縱然咱們覺得自己沒吃虧,但等日後看透她的手段,這心裏總歸是要憋屈自己遲鈍的。」

他們家老爺子就是,之前西北三州的南糧北戰他本十分不看好,誰知道望京那位義安太後會出手相扶,隻能說,天時地利人和,她一個不少全佔了。

「這天底下,就是有運氣這麼好的人啊。」她嘖嘖感嘆。

「運氣有,但更多的還是人心謀算。」林玉麟敲了自家姊姊額頭一記,忍不住教育。

林玉丹翻個白眼,一拐子捅了弟弟肺管子,然後哼著小曲兒在弟弟的哀號呻吟中晃悠著出了雅間,臭小子,敢對她動手,也不看看自己那點本事,這麼快就忘了被她揍得爬不起來的日子了?

如意樓外,北風呼嘯,落葉紛飛,這忙碌的一年又快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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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書語最終還是沒見朱家人,雖然外麵流言紛紛,說顏家不顧情誼,但終歸隻是暗地裏被人說道的流言,但凡慶州消息靈通點的人家,私下裏隻會笑朱家識人不清,丟了西瓜揀芝麻,卻不會去觸顏家的黴頭。

如今的慶州城,顏家是最硬的山頭,一般人沒兩分底氣,別說去踫,想都不要想,隻因這商市裏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會著了別人的道,畢竟,顏家手眼通天,合作者甚多,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人賣了在顏家麵前做好。

所以,穩妥起見,選擇合作總比敵對要強,而且顏家做生意比從前的朱陳趙劉手縫要寬許多,對方既然不為難人,生意人和氣生財,他們自然也願意少觸黴頭。

顏書語在慶州忙碌,昌州那裏年前送了幾次東西過來,連帶著還有裴鬱寧的兩封信,第一封全是空白,她看了許久,第二封,他隻寫了一句話,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那天外麵下了小雪,紛紛揚揚的雪花中,顏書語落筆寫下了明年春天四個字,將信封好又讓人送了回去。

慶州這邊的事情得半年才能安排好,半年後,西北那邊她得去看看,不管見不見他,她都得去。

這以後的每一年,或許都是這樣的,站在窗前,冰涼的雪花拂到臉上時,她如此想。

這個家裏,關於她的婚事,她隻和父親深談過,畢竟,如果她拖著許多年不嫁人,最應該知道一切的,就是父親。

他是一家之主,是她的生身父親,在婚事上的決定,必須得到他的認同與諒解。

至於繼母與弟弟,他們從來隻以她的意願為先,不會多想。

她猶豫過,要選擇什麼理由說服父親,但等她打算深談一場時,他已經嘆著氣揉揉她的頭,神情釋然,「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不管是好是壞,我都在旁邊守著妳的。」

他神情疲乏得厲害,似是老了許多,說完就離開了,顏書語不解,後來還是薑叔解了疑惑,隻說西北那邊悄悄給老爺送了一封信,老爺看過信之後,在書房裏一個人坐了一晚上,之後就決定不貿然插手她的婚事了。

西北來的信,除了裴鬱寧不作二想,但她並不知道那封信裏寫了什麼,父親也不打算給她看。

不過,既然他替她解決了問題,那她就能省些心思去做正事。

他那封信來的時間,正是她收到第二封信之前,顏書語躺在床上,翻了個身,冬日裏她總是有些怕冷,一個人睡夜裏總是要醒。

從前以為是身體不好的關係,現在身體沒問題,才知道是習慣和心病,每到冬季,西北滴水成冰,邊關總是安寧的,那時候他能回家,所以冬天裏他總能在家,習慣了他在身邊,再突然消失就會不自在。

之前幾年還不覺得,但一旦找回那個習慣,骨子裏的依賴感就再難壓下去,這麼看來,她其實還是戀舊的。

舊人與舊物,總是難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