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現在的她還是現在的裴鬱寧,對於從前存在的那個人都很抗拒,他們的這種心情讓他不再出現,她以為,這是最好的結果,但現在,裴鬱寧說了什麼?
如果他們不是兩個人,她拿來說服自己的理由是不是成了一場笑話?
裴鬱寧看懂了她的眼神與心情,但他卻不想選擇騙她,有時候事實縱然殘酷可悲,但依舊需要麵對。
從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他就在極力避免自己想起這些,但回到西北,回到這個家,一切都被徹底攤開在天光下,他隻能選擇實話實說。
「這世上,我和我,妳和妳,」他笑笑,眼神沉鬱,「我們怎麼可能是兩個人呢?」
「這世間又怎麼可能存在兩個同樣的我們?」
他看向廊外燦爛的陽光與風中搖搖擺擺的金梨,想起那老和尚悲天憫人的神色與慨嘆惋惜的眼神。
「執念入骨,迷障難消,唯有良藥可解。」
在西北的這幾年,他除了忙他的大事,就一直不曾懈怠的尋找高人,他厭煩身上的這個蠢貨,不讓他灰飛煙滅神魂消散,他寢食難安。
原本以為找到了高人破解迷障,卻不防觸摸到了令人厭惡的真相。
裴鬱寧看向她冷漠的神色,笑得苦澀,「他從來不是另一個人,他是我,我也是他,妳看到的他,」他頓了頓,聲音極低,「隻是入了迷障的執念。」
「這世間,每個人的神魂都隻有一個,」那時,老和尚看著他,搖頭嘆息,「縱然違逆天意篡改命數,這神魂也依舊隻有一個,何來過去與現在之分呢?施主謬矣。」
那天,在那個破舊的土地祠中,裴鬱寧一個人站了許久,老和尚說完那些話人就已消失,他看著麵前泥塑的破敗神像,靜靜地立了許久。
他從前那麼厭惡那麼抗拒的人,卻是他的一部分,即便他不知前情,但做下曾經那些的也是他,讓她苦讓她痛讓她哭的,一直以來都是他。
「我是真的想殺掉他的。」他笑意不入眼底,神情冷酷,「但我不能。」
那是入了迷障的執念,無法殺死,或者隻有他一同死去,那執念才不會再作祟,否則,他隻能永遠和他一起。
除非他殘酷果決到願意讓自己變成一個傻子,寧願以殘缺的神魂陪在她身邊,不然,他隻有坦誠事實這一條路。
顏書語垂下眼神,看著腳下青磚上的花紋,他把一切都記得很清楚,就連這小小的花紋都重新出現在了她麵前。
縱然她覺得可笑,覺得可悲,覺得無奈,但這就是裴鬱寧所謂的愛和對她的心。
「我知道你們是一個人。」顏書語再抬頭時,已沒了剛才的冷漠,神色平靜得彷如麵對的並不是需要她震驚的真相,「從我醒來那一刻,我就知道的。」
她所說的醒來,正是烏安縣那次昏迷,神誌昏沉時夢中事她早已模糊,後來卻斷斷續續記起了一些,從那個梨花樹下的小姑娘說她在她就會消失時,她就明白了一切。
世間從來不可能存在兩個她,自然,也不會有兩個裴鬱寧。
不過,「我需要你們是兩個人。」顏書語聲音平靜,「不管過去如何,我活在現在,既然我選擇了現在,我就需要你們是兩個人。」
「裴容之,你是他嗎?」她問他。
裴鬱寧跑過去將她抱在懷裏,抱得緊緊的,就像抱著他的落水浮木,「長寧,我不是他,我永遠不可能像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