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這個心軟顧家的老爺,從小看到大,他是比任何人都明白他的心思,雖說長了一張風流倜儻的臉,但其實骨子裏就是個敦厚愛家的老實人。

容貌是父母給的,性子卻是自己的,不說從前大姑娘母親還在的時候,老爺心裏眼裏就是家和妻女,就是後來娶了周氏那麼個性子軟弱扶不上牆的女人,他心裏還是隻有家裏這些人和暢園裏不能回家的大姑娘。

不說愛不愛這些矯情的風花雪月,誌向隻在種好良田的顏三老爺,骨子裏就戀家顧家,所以他才從不曾行差踏錯,也不往家裏添人,他們這個小家也才能安穩到現在。

老爺想要一個安穩的家的心思,比任何人都強烈,因此足以抵擋外麵那些誘惑,守著他們這個家走到今天。

老爺這些性子,大姑娘身上也有,所以即便被迫分開十年,父女終歸是父女,他們的像,是在骨子裏的。

「老爺,對於親事,大姑娘心裏比你有主意,我看你聽姑娘的就成。」老僕人趁著眾人說話的間隙,在自家老爺耳邊安慰了一句。

顏兆鴻看著老僕人的篤定眼神,再看看女兒的冷靜淡定,心裏那點兒焦躁終於平息,鬆了回到家後的第一口氣。

「看她吧,她想嫁我給準備嫁妝,不想嫁,我也由著她。」顏兆鴻搖搖頭,握了老僕人粗糙的手,「我是真不想讓她吃一點兒苦頭的。」

「你說,日後,」他說得有些遲疑猶豫,「咱們搬到望京去住,是不是能行?」

「老爺,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你想得也太多了。」老僕人拍了拍自家老爺的背,用的力氣不小,「今晚好好睡上一覺,明天直接去問大姑娘,大姑娘怎麼說,你看著辦就行,現在何必杞人憂天?」

顏兆鴻苦笑一下,點了點頭,「你說得是,對著囡囡,我總是有些想太多的,以後得改改。」

我看是改不了了,老僕人嘆氣,過去那些年,有些事情的影響太深刻,恐怕終其一生老爺都改不了擔心大姑娘的性子了。

縱然大姑娘其實比他要來得更加聰慧,知道路該怎麼走,他這擔心也少不了。

為父之心,柔軟至此,也是世間一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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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團圓夜,這天晚上,裴鬱寧半夜又爬了顏書語的床。

房間裏很安靜,照舊沒人守夜,顏書語聞著身旁人滿身的傷藥味兒,把人往旁邊推了一下,「別挨得這麼緊,心煩。」

「夜裏冷,我給妳暖暖。」裴鬱寧這句話說得理所當然,他早發現了她比一般人怕冷,現在正好是他派上用場的好時機。

顏書語身邊多了個火爐,不得不說,果然比自己睡好很多,畢竟,和他同床共枕,真的是早已習慣的一件事。

「妳父親不想妳嫁給我。」兩人還未入睡,裴鬱寧輕聲和她說著小話。

安靜的夜裏,兩人湊在一起低聲說著話,耳鬢廝磨,親密無間,他太喜歡太迷戀這種感覺,每一刻都覺得是享受。

他在西北,心心念念的就是這種生活,抱著她,和她一起,待在他們的家裏,過著安穩平和的日子。

「不止父親不想,我自己也是不想的,你要認清現實。」顏書語閉著眼,窩在他懷裏,低聲回道。

「這個我知道。」雖然說的是讓他不開心的事情,但裴鬱寧反而沒什麼壞心情,他順著她耳旁髮絲,聲音低沉帶笑,「妳的想法太好懂,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看不明白。」

「在妳麵前不能裝傻,一旦裝傻,妳就會當我是真傻。」他湊過去在她額頭親了一下,心情看起來似乎很好,「為了不讓妳把我當傻子糊弄,我就努力聰明一點吧。」

顏書語不想和他扯這些,聽完自顧自換了另一個話題,「你從西北回來,不回望京嗎?」

裴鬱寧順著她的心意轉移話題,「暫時不回。」

「你來這裏除了看我,還要做什麼事情?」顏書語問得直接。

「我來就是為了看妳。」裴鬱寧低頭湊得更近了些,和她氣息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