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遇吉”西角樓上傳來韓鍾的聲音,冷洌異常“若不是我,崇德十一年時有人彈劾你貪汙軍餉,剋扣軍需,虐待金吾衛士,你當時就得被賜自盡,結果隻是罰俸了事。當時你抱著我的大腿,說此生願隻效忠我一人,連天子也得靠後,當時你涕淚交加,但字說的很清楚,我沒有說錯吧”
韓鍾一番話說出來,幾乎令石遇吉無地自容。
崇德十一年時,石遇吉是幾乎難以過關,還好是抱著韓鍾大腿,極力表示忠誠,這才勉強被赦免過關。
四周金吾衛士們一陣嘩然,主官這麼丟臉,他們卻也是趁著鼓譟起來,石遇吉貪且暴,在金吾衛軍裏素來不得人心,眾人隻是畏懼朝廷官職,勉強聽從石遇吉的命令,但石遇吉的老底被揭開來,也是令得所有人感覺一陣爽快,不少將士趁機都笑起來。
石遇吉狼狽不堪,退後兩步不再說話,陳常得隻得上前,對燈火明亮卻看不清人影的角樓叫喊道“韓相,恕常得無禮,甲冑在身,不能行禮。今日前來,有負相國素來深恩,但上命不由人,請韓相諒解如果可能,請韓相令下府下人開門,常得親自護送相國至大理寺,相國秉國多年,素有功勞,想來天子也不會太與相國過不去”
“你倒是會說”韓鍾沉默片刻,說道“身為大魏相國,去大理寺獄與刀筆吏對狀嗎罷了,大局一明,我自會去宮門虛求見天子,當麵對質。”
陳常得一臉為難的道“韓相這就是與我們為難了”
“說這些做什麼”石遇吉恨聲道“下令攻開府門便是。”
“韓相”陳常得大聲道“如果韓相隨我們走,府中上下人等不會受膙擾,如果我們強攻進去,很可能傷及無辜”
“陳常得你不錯,知道拿我的家人來威脅。”韓鍾突然大笑起來,說道“左衛大將軍王直,將你的兒郎叫出來亮個相,給這些樣子貨看看”
執戟郎和金吾衛向來被京師百姓私下稱為樣子貨,當年挑禁衛郎衛是人樣子,現在隻是木樁子。
諸如此類的話很多,當然一般當麵不會有人這麼侮辱,不過吵起架來就難說的很。
石遇吉和陳常得聽到這樣的話,臉上神色自然是難看,但更叫他們吃驚的是兩角的箭樓上突然冒出數十人來,都是持長矟或弓箭,個個均是孔武有力,麵露戾色的漢子,西側角樓上還有一個滿頭白發,沒有戴帽或盔,但神色儼然,腰背挺直,雖是白發老翁,但那種不可一世,睥睨萬方的氣概卻是一般老者絕無僅有
王直已經入京多日,陳常得和石遇吉還都接過他的賄賂,當然是第一時間把這個左衛大將軍,靜海軍節度使給認了出來。
而王直入京,帶著數百精銳從屬,當時石遇吉還笑話,京師十幾萬禁軍和郎衛,王直那幾百人有屁用
但在此時此刻,這幾百人顯然就能當得大用了。
以相府百名元隨加上牙將,人數不下三百,不過都和郎衛一樣是樣子貨,沒有經過戰場廝殺,石遇吉和陳常得都是奉聖命而來,很難說韓鍾慌乳之下,相府上下能有多少人願意跟隨韓鍾陪葬
王直的人就不同了,都是尻山血海中廝殺出來的強梁之徒,生死間不知道走過多少次鋼餘,這樣的兇徒有幾十人就能壞得大事,何況是幾百人
“老夫四百麾下盡在相府,”王直拿障刀指著石遇吉和陳常得兩人,笑罵道“要不是宰相攔著,你們這一千多人,老夫帶著部下沖出去一陣就殺散了,你們來沖一下試試,不要將性命妄自送在這裏”
韓鍾罵人時,陳常得還敢上前與宰相叫陣,但王直在這裏說這樣的話,不管是陳常得還是石遇吉,卻隻有鐵青著臉退避開去。
他們一共帶著一千三百人,現在相府裏最少有六七百人,其中有一半多是兇暴殘忍的海上群盜,都是經歷過生死戰陣的強徒,加上高墻深院的相府,現在叫部下強沖,怕是要立刻引發兵變。
加上往積壽坊大參府邸的那隊騎兵,也是不可控的風險,兩個高階武臣哪有什麼擔當當下退了下去,彼此商議一通,當然是決定等天子那邊的反應到了再說。
眼看郎君衛如潮水般湧來,又如退潮般退出了百步開外,韓鍾也是鬆了口氣。
為相多年,韓鍾都沒有帶兵的經驗,這和劉知遠,還有李國瑞等宰執不同,當然更不能和久在地方,經歷多場戰事的張廣恩相比。
論膽氣,韓鍾當然也不遜色當著千多郎衛,斥責陳常得和石遇吉兩人,言詞態度都相當出色,也是令得相府中人定下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