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題目都是平日裏文社預備下的,張三郎心下一寬,提起筆來刷刷點點的寫了起來,正答得高興,隱隱約約的聞見了一股子焦灼之氣,他原本習武之人,五感靈敏更勝他人,心中就暗道不好,果然不出片刻,就聽見裏外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三郎聽見這話,趕忙把寫好的卷子藏在懷中,從號子裏探出頭去呼喚守衛的土兵,誰知都一齊亂跑,也叫不住人的。
那號子都是從外頭拿鎖鏈子給鎖住了的,為的是怕互通有無,這會子倒成了要命的冤家,且喜三郎原先和花逢春一處坐過牢,有一回見他徒手捏開了鐵鎖,心下羨慕,請教過一二。那花逢春敬他人品,竟將這門絕技傾囊相授,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場。
三郎也顧不得國家法度,伸手扯了鐵鎖,力貫指尖,喊了一聲“著!”,那鐵鎖竟給他生生的拗斷了。
趕忙出來搭救了唐少爺,叫他先走,自個兒礙排靠緊的前去救人,這一個貢院裏頭,倒要絕大半的人是給三郎救下了性命,剩下的人也不是燒死,原是人數眾多,逃命時候踩踏身亡的。
一時出來尋見了唐少爺,正趕上溫豔陽也來救災,見了三郎二話不說,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多謝他救命之恩,要知道這一回若不是張三郎仗著武功救人,幾百個秀才活活斷送在貢院裏頭,他這個縣太爺不但烏紗不保,朝廷怪罪下來,隻怕是死罪難逃。
因生拉硬拽,定要叫三郎和唐少爺往二堂上坐坐,整治酒菜多謝他兩個仗義相助,一麵又說些來日上峰查辦下來如何應付等語,才耽擱晚了,三郎也是頭回經過這樣的大災,心裏一時回轉不來,隻顧著幫襯學弟料理事務,倒忘了來家報個平安,隻想著素日住在唐少爺的學房裏,他知道自個兒安危就是了,卻不想忘了喬二姐兒是個無事忙,才鬧出這麼一場烏龍來。
他說一句,碧霞奴念了一聲佛,因歎道:“這事兒你原沒錯辦,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勾當,你救下這許多人命,來日給咱們孩兒攢下多少福報來?”夫妻兩個說了一回,方才攜手登床,小別新婚生離死別,自有一番恩愛不必細表。
過了秋闈,天氣轉冷,三郎夫妻兩口子原本打算帶了娃兒們家去,隻是一來初冬就要發榜,一來一去的倒是麻煩,二來此處又有蔣太醫坐鎮,到底是千金一科的聖手,照顧養胎方便,所以二姑娘執意不肯放了姐姐家去。
一時借住在二姐兒家裏,沒幾日就有原先鏢局子裏頭的夥計尋了來,打聽可是三爺回來了,一問果然在這裏。
那夥計因說了花逢春一家子境況,原來當日三郎執意讓出了買賣,隻怕這結義的兄弟見外,每每要周濟自家利錢,才領著妻兒往鳳城去尋事由兒,誰知花逢春前腳成親,沒幾日紅姑娘就懷上了。
他倆都是久走江湖的,倒是懶怠這樣的營生,就把鏢局子關了張,吩咐了幾個原先張三郎手下積年的老夥計在這裏看房子,隻說三爺一旦回來,仔細打聽著,要是還打算在元禮府上落腳,這一處房產地業依舊歸還他家。
留下了房屋文契,夫妻兩個竟是漂泊江湖,不知所蹤,也不知道往那座名山大川裏頭隱居去了。那幾個夥計當年都受過張家的恩惠,兢兢業業在此地守著,如今聽見三郎一家子搬回來正沒地方兒住,就上門兒打聽打聽,順便接了舊主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