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說聲多謝,待他有些淡淡的,三郎隻當是渾家身子不耐煩,伺候她除去簪鬟略躺一躺,自己搬了炕桌擱在炕梢上,一眼就瞧見了戲單子。
還道是杜琴官送來的,見渾家睡著,籠在袖裏出去往書房細看。打開一瞧,卻是勾欄何家送的,想起是那賽貂蟬姑娘的娘家,心裏警醒,換了引弟兒進來一問,果然是賽姑娘來過,待要細看,一抖摟,裏頭掉出那桃花箋了。
忽然想起當日詩社裏頭會文,要賦桃花,眾人都描摹那情態意趣,三郎覺得乏味,便借景抒情,倒是用喬姐兒的口吻寫成了一首,又覺得這樣閨情隻怕不好傳到外頭去,偷偷的團了,丟在字紙簍裏,如何卻到了此處?
略一沉吟,心中冷笑,叫外頭備車,特地傳喚了婧娘的丈夫,那個不顯山露水的夥計跟著,雖說不張揚,在道上可是有一號的,左手花刀使得最好,一般綠林道真不是他的對手。
到了文社裏頭,這一日不是社日,隻有兩個書童兒在那裏伺候,預備著哪家的秀才童生臨時起意要來逛逛,看見是財主來了,都屁顛兒屁顛兒的上前來討賞。
三郎使個眼色,那夥計伸手就把兩個小童兒撂倒了,花刀一出鞘,削斷了社中一顆垂楊柳,少說種了也有五六年。
兩個童子嚇得登時尿了褲子,不知自己犯了何罪,趴在地上磕頭饒命。三郎冷笑一聲道:“今兒問你們一句話,若是識相對我說,從此還可以照應提拔,若是竟有半句的隱瞞,我是個坐家兒的買賣,不敢犯人命官司,身邊這位朋友可是綠林道,個把人命在他手裏不值什麼。”
童兒也不知道今兒怎的命犯太歲,十來歲的孩子有什麼見識,隻當三郎說的都是真話,唯有磕頭求爺爺超生。
三郎因問道:“平日裏我們會了文家去,那些個字紙是誰收拾的,可有什麼來詢過,老實說了,大家便沒事。”
內中有一個小童兒給人說中了真病,臉上一紅,三郎久在生意場中,貫會察言觀色,一眼看出了端倪,拿手點指,夥計上前一薅脖領子,提小雞兒一般提到了三郎麵前。
小童兒見事情敗露,隻得招了,原是那賽貂蟬姑娘的丫頭前來,使了銀子買通他,若是有三郎的筆跡落下,定然要拿回去,一張字紙二兩銀子,比他在這裏做半年的餉還要多。
三郎便知是那賽貂蟬姑娘搗的鬼,竟拿著個法子挑唆自己夫妻不和,也當真是想瞎了心,隻當天下的男子都是酒色之徒,豈是一個窯姐兒就能擺布的,心下大怒,待要當場打上窯子裏去發落了她,又愛惜羽毛,不肯毀了輿情,眉頭就蹙了起來。
那婧娘的男人倒是個心細的,見主家皺眉不語,知道事情難辦,低眉耳語道:“爺不知這一行的規矩,想來勾欄雖是賤業,裏頭多少達官貴人入幕之賓,辦不好隻怕還要連累咱們的買賣,那杜老板原先不是梨園行?咱們何不問問他去。”
三郎聽夥計說的有理,點頭微笑,果然賞了童兒幾兩銀子,叫他不許說出去半個字,不然有好瞧的,兩個書童兒指天發誓,說再不敢了。
三郎得空去了一趟唐少爺家中尋見琴官,久不見麵,今日一見,換了遍體綾羅,雖然不是女子用不住頭麵珠翠,見麵上細皮嫩肉的,便知那唐少爺疼他不遜於女子,定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養在家裏。
見了舊日的東家十分熱絡,讓進內間,三郎還沒開腔,琴官倒先笑道:“可巧有件喜事要請爺和奶奶的示下,不成想竟先來了,若不嫌棄門下多嘴,還要白問上一句。”
三郎聽這話頭兒,像是要給官哥兒冰姐兒兩個說合,自己和渾家早就商量過此事,是很妥當的,因點了頭道:“杜老板別客氣,你我都是幹親,如今出來做了當家的爺,就莫要自謙了。”
琴官臉上喜滋滋的:“是替我妹子妹夫說合一件事,官哥兒和冰姐兒兩個小人兒才多大,就恁的投緣,想來也是三生石上舊姻緣,冒昧問一聲,我們家待要高攀一步,不知道三爺三奶奶是怎麼個意思?”
三郎笑道:“這事兩家都是有意的,我看就定了吧,隻是兩個孩子太小,我和內子的意思,先換個小定,不叫小娃兒們知道,來日長幾歲,還可一處伴著道你們少爺的學房裏念幾句書,不然過了大定,可就不好見麵了,冰姐兒是獨養女孩兒,我們想著叫她多幾個玩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