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又扯著頭發衣襟兒幹嚎起來。三郎何曾見過這樣的潑婦,見她要扯衣裳,隻得側身回避了,碧霞奴麵上不好瞧,少不得和三仙姑上來攙住了道:“娘不忙動火氣,先聽奴家把話說完,今兒是來與娘道喜的。”
那婆娘方才聽見麟哥兒沒頭沒腦說的“兩個姐姐和大姐夫進來,後頭還跟著幾個土兵挑挑兒的,還有仙姑一並來了,二姐姐還罵了我”等語,又常聽見人說如今三郎逢凶化吉,定是有什麼貴人相助,不然得罪了張大戶家,豈有那麼容易就放出來的道理。
如今見麟哥兒說帶了土兵來,隻怕是有了靠山,就要奪了自家田產地業,這才撒潑打滾的鬧了出來,要嚷嚷得街坊四鄰三老四少出來瞧瞧,圍觀的人多了,自家也好說嘴表功,替他們喬家養下獨苗兒來,就這麼打發了可是不成的。
此番聽見碧霞奴溫言軟語的說來道喜,倒不像是來收屋子攆人的,這才鬆了一口氣兒,收了神通,挽住了頭發,哭哭啼啼道:“大姑娘,自從你恭喜,也不知道來家看看,娘想你想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好狠的心腸……”
一麵叫喬姐兒和仙姑扶著,一家子往堂屋裏頭坐著去,二姑娘跟在後頭,狠命啐了一口。
分賓主落座,家裏也沒個丫頭獻茶,那麟哥兒聽見不是來收屋子的,沒事兒人一般又回去睡下了,喬姐兒隻怕不好看,嗔著二姐兒與自己廚下燉茶,留下餘地叫仙姑說親,三郎原是何大郎委派來的,算是男家親友,因此也在此處不需回避。
三仙姑扯了一回淡,就趕著給陳氏道喜,說是鎮上何捕頭家裏求娶二姑娘做填房,因是討了去給姑娘做後娘的,情願不要一個妝奩,再出五十兩聘金,日後太太養老、麟哥兒進學,都擱在何捕頭身上。
三郎也在一旁勸了許多好話,那婆娘聽了心裏歡喜,又聽見一開口就是五十兩,十分動火,有心要再訛些,日後雇了長工做莊稼活計,自己母子兩個便吃了閑飯,要是再能攢下麟哥兒的媳婦本兒,越發合適了。
方才回嗔作喜,趕著三郎叫姑爺,又對仙姑笑道:“原來是給我們二姑娘做媒,怎的不早說,叫我小婦人丟了一回醜,到底是實在親戚,倒還不妨的,隻是前頭大姐兒做親時,就誑了我去,如今我們小丫頭說人家兒,仙姑怎好緊著孤兒寡母的欺負?”
三仙姑聽見這話直叫屈道:“太太說這話沒得打了老身的嘴,前頭大姐兒說親,可是把我們三郎難為壞了,要不是走親訪友求幫告借的,能湊出十幾兩銀子來麼?這且不說,光是小定頭麵,也有好幾兩金,出嫁那會子連個邊兒都沒摸著……”
說的陳氏紅了臉,連忙顧左右而言他道:“喲,仙姑莫要說嘴,俗話說瞞者瞞不識,三郎那時候到底貧苦些不假,如今卻闊了,聽見原先在我們家拿貨的那個小貨郎說起的,姑爺在外頭惹下塌天也似的一場官司,進了監裏還是好吃好喝兒的供起來,沒幾日扯了一個淡就打發出來,依舊好好兒的在街上當差,若是沒有貴人相助,嚇,那張大戶家豈是好惹的麼!”
那三仙姑常在街麵兒上混著,也不是好惹的,連忙借力打力笑道:“可說呢,要是沒有銀子打點,哪裏有那樣方便的事情,可憐他們小夫妻兩個,為了這場禍事,把個家底兒都折騰空了,這會子太太又要翻舊賬,豈不是雪上加霜麼,依著老身糊塗想頭兒,太太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高高手兒放了二丫頭這一遭兒吧。就是她大姐姐家裏相幫襯,如今也是一個錢都沒有的了。”
也是合該這陳氏作死,原想著就這樣算了,又想起當日大姐兒出嫁時,便是何捕頭帶頭兒奪了箱籠去的,心裏恨他,如今手上握了二姐兒的戶籍,就偏偏不肯叫他們如願,一口咬定了一百兩,憑著仙姑和三郎說下一車好話去,隻不肯鬆口。
仙姑見不是話頭兒,對著三郎使個眼色,一麵笑道:“既然恁的,老身就依著太太的意思,給那何大郎過個話兒,他若是依了時,便帶了銀子過來提親,算是小定大定一起過了,兩好兒合成一個好兒。”
那婆娘聽了心中自以為得計,點頭兒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