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抱紅梅筆墨丹青(2 / 2)

碧霞奴笑道:“這個容易,姑娘想著什麼花色好,說與奴家,便是日日孝敬些也是應該的。”幾句話恭維的那小大姐十分受用,又笑道:“是了,方才進來時,姐姐讚咱們家的好紅梅,如今家去,便與姐姐攀幾枝插瓶。”

說著,隨手折了兩枝遞與碧霞奴,她原愛這紅梅生得耀眼奪目,又已經折了,便不推辭,道了謝拿在手裏,兩個往街門兒上走,迎麵是他家的門房兒周喜進來說道:“姑娘,外頭停了一輛車,是來會太太的。”

那丫頭趕忙說道:“隻怕又是哪家的夫人來拜,姐姐隻管從街門兒出去,不礙的。”碧霞奴聽見她家有客,連忙告辭出去了,但見外頭果然停了一輛小香車,夫人還沒下來,想是坐在暖車裏等回話兒,兩邊侍立著兩個丫頭,一個抱著手爐,一個拿著大毛衣服的包袱皮兒。

喬姐兒見了,略微福了一福,抱了滿懷的紅梅去了。但聽得身後那幾個丫頭還說笑:“好俊人品,配上那紅梅,端的雙豔圖一般。”心下覺著好笑,自顧自家去了。

到了家中拍開了門,三郎出來接著,瞧見了她也笑道:“這顏色配的嬌俏,難為你一路走來,不知多少人讚歎呢,明兒上街雇車走吧,你臉皮兒又薄,隻怕旁人瞧你便要臊了的。”

喬姐兒見丈夫拐著彎兒的誇讚自家容貌,心中歡喜,嗔道:“又不是小姐了,做什麼端著架子喬模喬樣的,家裏也沒有那些個閑錢,雖是年輕媳婦子,到底市井人家,有什麼好回避。”

說著,攏了袖兒拿出那銀子包兒來,擱在三郎手上叫他收著,三郎接在手中一掂,歎道:“倒是與了你這許多,別是這活計勞累了吧?”

喬姐兒就與他解釋了那家子小姐如何嬌貴,請了好些針黹上的人來教,都淘氣不肯學,倒喜歡與自己攀談耍子,夫人高興,了卻了一樁心事,這才多賞了幾兩銀子,她家丫頭又送了紅梅。

一麵找幹淨家夥要插花兒,三郎攔住了道:“你且不忙,如今天氣不算涼了,勞動娘子往院中站站,隻要一刻鍾的光景就好了。”

說著,也不管喬姐兒疑惑,推了她站在天井當院,一麵站在屋中鋪開了紙張,找出幾個破罐子來擺好了,蘸著筆,端詳了一會兒,竟在那紙上畫將起來。

喬姐兒見了撲哧兒一樂,又不敢動,隻得低聲打趣兒道:“你念了這幾日四書本子,可是要沾染大家公子的習氣了麼,明兒隻怕詩詞歌賦花鳥魚蟲都要弄起來,我們小門戶可供不起。”

三郎聽見渾家取笑兒,也不搭茬兒,一麵略抬頭兒瞧她兩眼,筆下刷刷點點的,不一時住了筆,端詳了一會兒,笑道:“勞動娘子玉體,進來瞧瞧。”

碧霞奴原先當他不過是少年心性兒,胡亂描幾筆罷了,進得房來低眉一瞧,倒是唬了一跳,驚歎道:“你竟有這個手藝,分明活的一般。”說著,倒情不自禁伸手要去摸一摸。

早給張三郎扯住了描花玉腕,一把摟在懷裏笑道:“使不得,姐兒指甲青蔥,這畫兒尚未幹透,一碰就碎的。”一麵摟了渾家的身子,兩個挨在一處看畫兒,與她解釋緣由。

原來三郎當日在幼學童蒙之中最得夫子看重,每日裏除了窗課之外,時常喚他往書房裏談講,又叫他幫著收拾,那夫子是個風流才子的性情,不但時尚之學做的花團錦簇,就是那些詩詞歌賦,書畫文玩上頭造詣也深。

三郎常在書房走動,便瞧見夫子的工筆花鳥人物,活脫脫兒隻隔著一張紙,竟是真的一般,心中喜愛,趁著夫子不在,閑來便在書房裏描畫,也是他有些慧根,不出半年便畫的十分上手。

後來夫子撞見,非但不怪罪,反而時常點撥,一二年便學去了七八分,若不是後來家貧輟學,如今也算是個成手了。

碧霞奴見丈夫竟有這般手段,又驚又喜,因笑道:“先前嫁你,原指望你是個老實厚道的人品,後來聽見念過書,便覺得自家配不上了,如今又會畫,越發顯得是我高攀起來……”

三郎聽她玩笑,也不在意,指著那小像笑道:“你瞧瞧自家容貌,我倒怕你休了我去,反說這些話來慪我。”

喬姐兒到底愛那小像精致整齊,待幹透了,便向丈夫討了來,自己貼身帶著,係在襖兒裏頭,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