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一族還留下那麽多的古方等著修繕,何至於非得捲入這些無底洞一樣的紛爭裏不可呢?
以他的才學和實力,隻要靜下心來,終有一日能重振家族也說不定。
兄妹兩人四目相對,樓硯興許是從她眼中瞧出了什麽,神色怔忡了片刻,繼而浮起一絲稍縱即逝的溫柔。
他約摸是想說些什麽,雙唇來回抿動,最後才下定決心:「我……」
就在將要開口的刹那,「噌」的一聲輕響。
雪亮的刀尖自他胸前穿出,頃刻間染滿殷紅。
溫熱的血液順著刀沿滑下,在清風乍起時吹在了聞芊麵頰上。
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像是凝固在了數九寒天的冰雪中,耳邊的打鬥聲被阻隔在了千裏之外,那一招一式仿佛都放緩了動作。
朗許擋住對麵兩名刺客的長劍,旋即釘在了那裏,猛地轉過頭來,施百川尚未從變故中回神,發楞似的啞口無言。
聞芊感覺到一股血腥順著嘴角流淌至下巴,麵前的樓硯雙目微怔,幾乎不可置信地晃了晃身子。
在他背後,闌珊零星的燈火裏,是趙青盛怒的臉。
他毫不遲疑的抽出刀,又快又準地再一次捅了進去,樓硯甚至來不及捂住傷處,在他抽刀的同時踉蹌地往後退了數步,鮮血留下一條蜿蜒盤旋的痕跡,把初秋待枯的草地染出大片的觸目驚心。
反應過來的衆人急忙一左一右架住趙青。
「趙大哥!」
「趙青你幹什麽?!」
他雖被奪了刀,卻猶在奮力掙紮:「別攔著我!」
趙青企圖再次衝上去,「他害死彭先生,我要殺了他償命!」
「我要殺了他償命!」
聞芊眼睜睜的看著樓硯朝自己倒下來,她慌忙伸出手抱住他,卻不知爲什麽,整個人竟跟著一顫,噗通跪在地上。
沉甸甸的胳膊不可抑製的發抖,她慌裏慌張地抽出帕子止在他胸膛的傷口處,可是那些滾燙的血好似有生命般往外流淌,怎麽止也止不住。
朗許瞪著通紅的眼睛,猛然嘶啞的大吼了一聲,將刀前的兩個刺客推倒在地,棄了兵刃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偌大的身軀蹲在他旁邊。
施百川手忙腳亂地走了兩三步,無所適從地瞅了瞅聞芊,又瞅了瞅趙青,邊跑邊結巴道:「我、我去找大夫……」
楊晉原本想過去,卻在幾丈之外倏忽停住腳,隻靜靜地顰眉,凝眸注視著。
聞芊握著樓硯的手,緊緊的來回搓揉,拚命想讓他四肢回暖一些,口中喃喃自語,「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一點小傷,一點小傷而已。」
她雖然這樣安慰著自己,然而一眨眼,淚水還是重重地砸在了他手背上。
樓硯勉力輕咳出聲,含笑安慰道:「聞芊,殺人者,人……亦殺之……你不必太難過。」
「誰說的!」她扣緊他的手,大聲道,「誰說的!一定也還有其他的辦法……」
聞芊噙著淚視綫左右環顧,「你可以補償他們,你還能用下半輩子來恕罪啊。」
樓硯望著她笑,「還是別了……下半輩子,我隻想好好的休息……」大夢當覺之時,他才渾渾噩噩的發現,前半生走過的這段路有多長。
「就是很遺憾,沒能等到你出嫁……」他支起身子來,輕輕道,「誰能料到你這個丫頭……會把終身大事拖那麽多年。」
樓硯說完,目光不經意和一旁的楊晉交彙,仿佛在這個簡短的動作裏雙方許下了怎樣的承諾,他帶了些許滿足地收回視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