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
殺意盡顯的淩風尚未平息,兩三縷夭折的青絲在半空飄蕩。
聞芊微微側目,顰著眉伸手摸向耳畔,被無辜殃及的秀髮殘缺不全,梳好的小髻散了一把垂在肩頭。
她抬眸往前望,眼中是毫無掩飾的惱火。
樓硯看了看那支深埋在墻內的箭羽,回頭緊盯著門扉,「曹開陽的人?追得這麽快。」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出去!」他拉著聞芊正欲開門,一道白刃豁然從中間刺進來,旋即向下一劈,把木門切了個一分爲二。
沒看清來了個什麽模樣的刺客,長刀卻是先聲奪人,就著他們兩砍來。
樓硯和聞芊急忙閃開,各自朝旁躲避,那張岌岌可危的桌子便在鋒芒下分崩離析。
對方眼見一招不至,當下抖轉刀鋒斜裏劈砍,聞芊揚了揚脖頸,踩著小碎步後退,十分狡猾地將他的兵刃往逼仄處引。
木屋雖簡陋,雜物卻不少,手無縛鶏之力的姑娘家總是很容易讓人掉以輕心,刀客一連失手已有些急躁,一刀下去用力過猛,正卡在木頭縫中。
聞芊轉身繞到他背後,從懷裏摸出兩枚綉花針,樓硯登時提醒:「紮他風池和百會。」
幾乎是在他尾音淡去的瞬間手起針落,效果立竿見影,趁著刺客周身僵直的空隙,樓硯拽住就聞芊往外跑。
然而甫一出門,幾把明晃晃的刀便開花似的對準了他們,刀尖閃著寒光,冷意森然,沿木屋圍成了個圈,將此處團團包圍。
曹開陽派來的殺手似乎非常有恃無恐,幹脆連臉都沒蒙,大大方方地露給他們看。對麵步步緊逼,樓硯謹慎的護著聞芊緩慢後退,但屋內幷非全然安全,適才挨針的那位尚不知是死是活,也許隨時可能跑來捅上一刀。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夜幕下的人間群山如墨,連綿不斷地形成一抹綢帶,就在一幫刺客挽起袖子準備開幹的時候,聞芊在黑暗中仿佛是瞧見了什麽,忽然自樓硯身後站了出來,唇邊浮起好整以暇的微笑。
她的表情實在太過瘮人,連常年刀口舔血的殺手也不禁怔了下,隻出神了這半瞬,冷不防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旁邊的同伴脖頸已然被扭斷,半個身子懸在空中。
寂靜的山坡上不知幾時多了一座巨大的黑影,小山一般矗立在背後,那雙冷漠的眼睛居高臨下的望過來,無形中聚成一道迫人的壓力。
朗許!
他的出現就像是點燃了雷火彈的引綫,讓場麵頃刻炸開。靠著天生的蠻力,朗許抬手架住兩柄長刀,直接連人帶刀舉了起來,大喝一聲,拎著兩個人棍在刺客間橫掃千軍,揮得虎虎生威。
在場的殺手從未見過這般體型龐大還很是能打的怪物,再加上他出手狠辣,一時間應付得手忙腳亂,隻剩下躲閃的份兒。
朗許這邊的刀客碰釘子無數,便有幾個知情識趣地撤出戰圈,專撿聞芊和樓硯這兩個軟柿子捏。
樓硯到底不會功夫,一開始還站在她身前擋,很快就被聞芊嫌礙事的扯到了背後,兩個人繞著朗許躲刀光,溜著幾個刺客在原地打轉。可惜她腳不太好,活動這麽久已然疲憊,經過木屋前,聞芊目光一瞥,撈起方才遭受無妄之災的木門殘骸劈頭蓋臉砸過去。
「聞芊,耳門穴!」
她隻好往腰包裏掏,身邊卻念經似的響個沒完,「他的手過來了,看準太淵,章門,不行動作太快,紮他人迎……當心腳下!」
聞芊借著遮擋喘口氣,隻聽樓硯著急道,「你紮歪了,還應該朝左偏一點的,手勁也不夠,再往下一寸就好了。」
她把木門扔開,齜著牙回頭,很大方道:「要不你來?」
樓硯自不敢逞一時之勇,在聞芊身後拍拍她肩膀:「別貧嘴,看著點路。」
他們這一窩三腳貓自打幼年時被追殺後就陸續練些強身健體的功夫,雖未達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境界,自保倒是勉強夠用,畢竟朗許的體型優勢在那裏,要應付個把殺手還算遊刃有餘。
隻可惜,聞芊這顆心還沒來得及放下,神出鬼沒的箭矢「嗖」的一聲落在她腳邊,尾羽又在輕顫,好似下一瞬,就能正中她心脈。
聞芊驀地環顧四周。
黑壓壓的山坡草木叢生,適合隱蔽也適合暗殺,藏在角落裏的射手隨時會從她意想不到的地方放出冷箭,簡直防不勝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