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3)

入秋的第一場雨,下得突然又及時,將籠罩在火焰山下的京城澆得清新涼爽,好似一夕之間迎來了初春,掃去了大片的悶熱,連人也能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小軒窗內,下人奉好了茶,恭恭敬敬地頷首出去,把門關得嚴嚴實實,無端透出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刻意來。

曹開陽端起杯盞,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拂開水麵的葉片。

他今年剛滿五十,然而看著卻像是個六十多的老頭,體態臃腫,臉頰鬆弛,兩邊掉下來的肉簡直能垂到喉結上,眉眼中交織著一種無知的精明。

他對麵坐著的是他的侄子,兵部侍郎曹瑞,此刻已經站了起來。

「舅舅,您是認真的嗎?我瞧著聖上那不是一直很器重您麽,爲何非得……」

「你懂什麽。」曹開陽嘴才湊到杯沿,聞聲不以爲然地打斷,「眼下連楊漸都被罷了官,他要殺我是遲早的事。」

曹睿不解道:「楊閣老的那封奏摺,不是您讓人寫的嗎?」

「你當我傻嗎?」他幹脆把茶杯擱下了,「楊老將軍曾是詹事府的詹事,當今皇帝的老師,我參他兒子一本是嫌自己命長?」

曹開陽隻覺得自己這個侄子傻得像是路邊撿來的,這一點郭昀都比他強,可惜肥水不流外人田,否則他倒是寧願要個幹兒子也不要這缺心眼的親侄子。

「當初,那姓樓的給出來的名單上就四個人,遊勇、彭定洲、秦君、內閣大臣張放。你別以爲你舅舅我有這麽大能耐,可以把朝裏的老臣一竿子打死,其餘的都是上頭自己的主意,與我無關。」

曹睿被他訓了一回,半晌無話可說,隻好乖乖的閉嘴。

曹開陽頓了良久也沒見人吱聲,甚是心累地長長的嘆了口氣,解釋道:「陳毅死於『出言不遜』,石明朗死於『別有二心』,連楊漸都被判了個『驕縱專權』,下一個必然是我了。與其洗頸就戮,倒不如咱們先發製人!」

曹睿總算找到時機開口:「那舅舅您打算怎麽做?」

「聖上不能指望,太子和他一條心,也是不能指望的。正好你手下有那一隊蒙古兵,我們不妨擁立三王爺之子。」他在桌上沾水畫了幾個圈,手指點了點正中,「建元帝不也是皇太孫繼位嗎?老皇帝若死,太子守南京,一時半會兒又到不了京城,我們大可以找個理由,借護駕的由頭進宮,再說太子圖謀不軌,心術不正,皇太孫才是大齊正統,這樣也就兩全其美了。」

因爲名聲不好,曹廠公府上的優質謀士有限,再加上他最近同樓硯的關係緊張,這些事便不想去問他的意思,索性就自謀出路。

小皇孫現在還在吃奶,等他登基,就等同於自己獨攬大權了。

想出這麽一條絕妙的計劃,差不多花了他三天三夜的時間,很是不容易。

曹睿聽完認爲舅舅說得都對,當即表示贊同。

「不過樓硯那邊怎麽辦?這小子近來不大安分,萬一他半途反水呢?」

曹開陽把自己的身子艱難地塞進帽椅裏,聞之冷笑:「怕什麽,他不過是個占星卜卦的道士,又沒生出三頭六臂,若我手上捏住他的把柄,不怕他不乖乖聽話。」

城南楊府。

大雨從早上下到傍晚才停,院中積滿了水,濕漉漉的倒映著藍天白雲。

這會兒楊家已經開了飯,因爲楊晉又要晚歸,楊夫人遂命人備好了飯菜擱在廚房。

楊閣老的身體前幾日就大好了,也能坐在桌邊慢騰騰地吃粥,聞芊正洗了手給他剝蝦,施百川因爲職位低,開會沒他的份兒,一個人閑來無事可以跑來蹭上頓飯。

風雨過後,樹下是一片紅綠相映的狼藉。

朗許墊著腳在摘花,身側的小丫鬟捧著沉甸甸的籃子,這是夏季最後剩的一點石榴花了,楊夫人怕浪費,讓他摘一些好做成胭脂。

鼓搗了半天沒完沒了,楊閣老端著碗在屋內扯著嗓子喚道:「朗兒啊,把飯吃了再摘吧,不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