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像一個牛高馬大的外國人會給自己起這麼一個正太的名字。喬邵北在一旁解釋道:“羅傑很崇拜功夫演員李連傑,所以就給自己起了這麼個中文名字。”
“啊,你好,你好。”徐奶奶在顧溪的鼓勵下伸手握了握羅傑的手,迅速放開。
又對顧溪溫和地笑了笑,羅傑道:“好了,我們下去吧。”
顧溪和喬邵北一左一右扶著徐奶奶走下天臺,然後搭乘電梯到位於4樓的檢查室。剛才的光線太暗,一進入電梯,羅傑又盯著顧溪看了起來,看得顧溪低下頭假裝照顧母親,最後的結果就是喬邵北趁著顧溪不注意的時候狠狠地又給了羅傑一拐子。捂著被拐疼的肋骨,羅傑沖喬邵北吐吐舌頭,無聲地控訴:“小氣鬼!”
我就小氣怎麼了?用眼神給了羅傑一個警告,喬邵北開口:“小河,等伯父的檢查做完之後我送你和伯母回去休息。你們現在可不能再累倒了。”
“嗯。”顧溪不在乎自己,但他得考慮母親。
4樓到了,讓顧溪和徐奶奶先出去,喬邵北跟在兩人身後。羅傑跟喬邵北耳語了幾句後先行離開了,魏海中也沒有回去的意思。
徐奶奶第一次到大城市的大醫院,隻覺得這醫院比賓館還氣派,哪裏都是亮堂堂的,地板都能照出人影,不像縣裏的醫院給人感覺髒兮兮、暗暗的。徐大爺的檢查不是幾分鍾就能了事的,喬邵北把顧溪和徐奶奶帶進了一間單人病房,讓他們暫作休息。徐奶奶的腰不好,已經站不動了。讓徐奶奶在病床上躺著休息,顧溪在沙發上坐下,他的腰也疼得直不起來了。
坐著坐著,顧溪的身體越來越斜,腦袋一沉,躺在沙發上睡著了。有人給他蓋上了毯子,脫了他的鞋,把他的雙腿抬到沙發上,讓他好睡。
※
回到了離開了多年的故地,顧溪深埋在心底的記憶似乎也被開啟了。夢中的畫麵淩亂,一會兒是三人幸福美好的相處時光,一會兒是質問與毆打;一會兒是生日那天的慶祝,一會兒是渾身是傷的他孤零零地坐在醫院門口的角落裏等著第二天的到來……畫麵忽明忽暗,就像電影快進那樣把他從遇到那兩人直至今日的十幾年統統在他腦袋裏過了一遍。他看到了自己滿手是血的抱起孩子,看到自己抱著孩子又哭又笑。畫麵回轉,他又看到自己咬緊牙關給海中哥寫下那封絕筆信,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肚子裏有兩個孩子。
“嗬!”
顧溪突然從夢中驚醒,噌地坐了起來,信!來不及看自己在哪裏,他掀開身上的被子慌亂地下了床。他想起來了,那封信好像被他落在桌子上了,他忘記了!穿著不知哪來的拖鞋,顧溪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間,沒有發現身後根本不是醫院的病房。一直跑到樓梯口,顧溪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裏不是醫院。
停下,氣喘籲籲地看看四周,顧溪捂住胸口,這是哪裏?昏暗而柔和的燈光,腳下是軟得幾乎會把雙腳陷進去的地毯,適應了光線的雙眼看清楚了牆上掛的一個個相框,顧溪的呼吸驟然停止,那是……雙腳不受控地走過去,他抬手摸上一個相框,相框裏的人,有他,有展蘇南,還有喬邵北。裏麵的他們穿著高中的校服,不過和他身上那身規規矩矩的校服不同,展蘇南和喬邵北的校服扣子解開了,裏麵襯衫的扣子也解開了兩顆,頭髮有點淩亂,透著幾分頹廢的味道。
顧溪的雙眼裏閃著某種光芒,他一張張地看過去,眼裏的光芒越來越明顯,已近乎是水光了。每一個相框裏都有他,有他們三人在一起的回憶。一張一張,看過了牆上掛著的所有的照片,顧溪緩緩轉身,順著樓梯一級級的臺階慢慢走下去。可以肯定這裏不是醫院,他也猜到了這裏會是哪裏,心窩有些鈍痛又有些莫名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