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母輕輕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暖,不像程意意那樣夏天都捂不熱。雖然有了年歲,但她的五官仍是極漂亮的,那容顔經過了歲月的沉澱,舉手投足的高貴與優雅越醇。
她輕聲附在程意意的耳邊與她說了話。
程意意直起身,顧母才笑著與她們揮手。
「別送了,回去吧。」
車子倒出車位,消失在地下車庫。
程意意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顧母手上的溫度,一點一點浸入身上。
真是…與她母親完全不一樣的人哪…
程意意回頭轉身,顧西澤的身材高大又挺拔,他就站在原地,溫柔地凝視她。
她突然覺得鼻子有些發酸,急走了幾步,到他跟前,把自己深深埋進了顧西澤的大衣。
「怎麽了?」顧西澤撫摸她的頭髮,輕聲詢問。
「你的家人…」程意意頓了頓,覺得眼眶中似乎有了濕意,「她們跟我想像中,不大一樣。」
「哪裏不一樣?」
「她們太好了。」程意意的聲音有些哽咽,環住他的手越發收緊了。
好到她不敢相信這不是一場夢境。
就好似在沼澤與泥潭中深陷了漫長的時間,突然有一日被人拉住了手,爬上岸,然後渾身都被陽光與溫暖包裹起來。
好到她不願意醒來。
顧西澤不清楚自己母親說了些什麽,不過看程意意的樣子,約莫能猜到是句暖心的話。
他沒問,隻輕拍了拍她的背,勸道,「地下冷,先上樓吧。」
程意意點頭答應。
兩人牽手進了電梯。
「西澤。」程意意突然仰頭喚他。
「真羨慕你有那樣的父母。」程意意的聲音很輕,語氣中的艷羨卻難掩。
「也會是你的。」顧西澤低頭看她,越發握緊了她的手。
會吧?
程意意第一次有了勇氣這樣想著。
因為剛才顧西澤的母親告訴她,她一直盼望著想要個漂亮的女兒。
……
顧西澤每天在公寓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程意意的春節假卻要結束了,肖慶已經好幾次打電話來同她討論實驗的進度,師兄已經開始上班了。
回到帝都的短短的半個月,幾乎是她這些年來最輕鬆最開心的日子。如果可以,程意意真想沉浸在現下的溫暖裏,什麽都不去思考,什麽都不去顧慮。
但是,那不可能。
如果這時候從g市回來帝都,她的博士肄業不說,回國那麽久的心血也隻能全然打水漂,她對不起師兄,也對不起導師,最對不起的,是她自己。
對不起她拿著微薄的薪水,在實驗室裏堅持了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
她的野心不容許自己這樣做。
肖慶最後一次打來電話,討論之餘,提到馮教授這兩天問起了她。
程意意這個假似乎休得太長了。
掛了電話,程意意終於開始偷偷收拾行李。卻始終不知道這件事要怎麼和顧西澤提起。
他會生氣吧?
剛剛相聚便又要經歷這樣分別的日子。
程意意嘆了一口氣,給陽臺上的小盆栽們一一澆了水。
客廳的電視開著,娛樂頻道,程意意心不在焉放下水壺,直到電視機裏提到宋安安的名字。
程意意偏頭去看電視機,她似乎好久沒在電視機上見到宋安安了。
她正出席一個紅毯,穿著抹胸的淨白色仙女裙,好似比上一次來醫院的時候瘦了些,頗有些形銷骨立的味道。
倒也能理解,據媒體的報導,這段時間她的新電影先是被院綫封殺,票房大敗,之後好幾部進入製作階段的作品也統統停滯了進度,還有八卦的小報爆料,宋安安現在的片約少得可憐。
宋安安風光不再了。
一個少了曝光率,沒了作品,在圈內被衆人落井下石的女星,前途慘淡。
程意意說不上來心裏是什麽滋味,她拿了遙控正要換台,拍紅毯的鏡頭卻切換到了近景,宋安安麵部的高清鏡頭出現在電視機屏幕上。
程意意的動作頓住了。
鏡頭一閃而逝,程意意本能地將那畫麵記下來。
不對!
她怎麽感覺宋安安的臉和上次來醫院時候似乎有些不一樣了?那種變化微小極了,換做別人或許無從查覺,可程意意的觀察力和記憶力與常人都不大一樣。
更何況,不知道為什麼,宋安安的舉手投足總讓她渾身覺得不自在。
紅毯的大牌雲集,宋安安很快走完,攝影師再也沒給過她麵部鏡頭,程意意皺著眉仔細回想,總覺得宋安安換了種眉形,眼尾似乎更上調了些,鼻頭也翹了一點點。
似乎…與她更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