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等到兩人走出去一段路,楊燕卻變得有些不對勁。
她步子變得越來越慢。
忽然,在剛好亮起紅燈的十字路口,她忽然問:“你是誰?”
路上車鳴聲繁雜,他沒聽清:“什麽?”
楊燕停下腳步,哪怕這一停,傘遮不到她了。
她全然不顧打在自己身上的雨,問:“你不是我兒子……你到底是誰。”
“媽,你在說什麽,我是你兒子啊。”
“你不是,”清醒狀態的楊燕眼神忽然變得尖銳起來,她看向少年的眼睛裏再沒有了那份‘愛’,“我兒子怎麽會是你這種人?你和他一點也不一樣,我兒子善良、樂觀,他絕不是像你這樣的人。”
他站在路口,紅色的信號燈在他身後閃爍,他走上前一步,很慢很慢地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像我這樣的人?”
楊燕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她以為少年靠近她是想對她動手,她猛地抬起手、這一抬剛好打在傘柄上,那把傘被她打翻在地。
“轟隆——”
雷聲從遠處傳來。
“你不是我兒子,我兒子不會是一個像你這樣的——你這樣的——惡魔。”
雨勢變大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看了楊燕很久,然後他抿著唇,說了一個字:“我……”後麵就沒了。
之後的話楊燕沒聽見,也或許他壓根就沒有說出口,也沒有被人在意。
為什麽會想起那天呢?
在那屬於他的最後的幾秒裏,Z想著。
為什麽不是想起殺人時候的快感,想起刀紮進皮肉裏的那個瞬間,想起他在那些人耳邊呢喃然後看著他們跟自己一樣沉淪時候的感受,而是那個雨天,他想起了那天他原本想說的話。
那天他站在雨裏,想說的那句話是:“我本來覺得……像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
他居然覺得,他可以像這樣生活下去。
雨下的很大。
他渾身都濕透了。
就在那一天,他終於發現,地獄裏是沒有路的。
“誰開的槍?!——你開槍了?!”
“不是我開的,他……他自己開的。”
一時間,所有醫務人員緊急出動,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提著藥箱的助理,以及在門外待命的其他組組員都衝了進來,狹小的空間變得異常擁擠。
盡管所有人都清楚:“……被槍射中那個位置,沒有生還的可能。”
“……”
Z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確認死亡後,他的身上多了一塊白布,白布遮不住胸口的血窟窿,鮮血染紅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