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皇上眼裏,宮家一向都是極識大體的。

但這次宮家放出要動閆起峰的信號,皇上也沒有說什麽,更沒有出手阻止,此時就看閆起峰以及閆家屁股幹不幹淨了。實在太髒的話就等著清算吧。

果然,在虞國公府治喪期間,接連爆發幾件關於太府寺卿閆起峰收受賄賂貪贓枉法的事。

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皇上下令撤了閆起峰大理寺卿的職,幷且抄沒這些年閆家的非法所得。

至此,九卿之中的太府寺卿空置下來了。

而此時,涼王家眷和林昭然等人被押解進京。

宮令箴林蔚然夫妻二人聯手收拾涼王的一係列作爲也在京中傳唱開來,一時間,京城百姓們沸騰了。

不是他們不想低調,而是那一晚,所有的對話都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生的,想要封鎖消息根本就不可能。

可以說,這次宮令箴夫婦二人以一己之力,防止了一次大戰,甚至說嚴重一點,阻止了一場動蕩。

這樣的功勞,是誰也阻止不了他上位的。

況且他一回來就收拾了閆起峰,更加方便他榮登九卿之位了。這實在是太巧了,天意啊,如果不是那姓關的先作死,宮令箴還沒這樣的機會呢。

就在所有人,包括京城的老百姓們都以爲他能順利晉封九卿之位時,以崔丞相爲首的百官來到宮門前跪地不許,口中口口聲聲都是祖宗規矩金科玉律。甚至以他們夫妻二人私下簽署的那紙協議相壓,讓其功過相抵。

皇上發怒,雙方僵持不下。

於是太府寺卿這個九卿之一的位置就此空置,崔丞相他們攔著不讓宮令箴上來,皇上也強硬,除了宮令箴,誰也不配坐上去。

朝堂上的大臣們都知道,太府寺卿這個位置是皇帝給宮令箴留著的,無人敢覬覦。

這一場鬧劇持續了月餘,年都過了。

在泰昌六年正月十七之時,宮老太君正好停靈四十九天,翌日發喪。

老太君發喪之後,宮令箴自請丁憂,結廬守孝,對朝堂上的事充耳不聞。

而這時候,居住在京城被拘禁於一宅的林昭然做了一個夢。

夢中,說的好像是她將來的命運?起點就是從蕭子琅死後開始的,老王妃得知竟陵王死後就一根白綾將自己吊死了。

而她自己捨棄了竟陵王府百萬珍寶級的財富,最終沒有像竟陵王府的其他人一樣流放嶺南。

皇上抄沒了竟陵王府的家財,獨將京中的竟陵王府別院摘了匾額後留給她棲身。

夢中,她生了個兒子,那孩子出生不過一個時辰就被皇帝派來接生的人溺斃了。

宮中她姑姑林嫣受她牽連,封號被一擄到底,成爲了幾乎是最低等的美人。

林昭然知道,這是對她知情不報以及南陽侯府的警告,她當日對鄭春林宮令箴說的那番話的真假,隻要用心一查,誰也瞞不了。

娘家南陽侯府爲了自保也爲了撇清與她的關係,已經和她繼絕來往。聽說林老夫人都病倒了。

夢中,隨著林蔚然地位越來越尊崇,還有謝州的步步高升,嘲諷她真鳳比不過假凰有眼無珠的人越來越多。隻要她一出門,總有人看她不順眼地刺她幾句,她越發沉默寡言不愛出門。

林蔚然說過一句話,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出手觸林蔚然的眉頭,她將林修然能夠製作□□幣的消息透露給了一夥窮凶極惡的黑勢力。

有心算無心,這夥黑勢力尋了個機會將林修然逮了去。

林蔚然得知了消息之後,急瘋了,宮令箴發動了很多人去找。等找到人時,發現林修然雙腿已經被廢了。即使後來經過治療,也恢復不到正常人能行走的樣子了。

林蔚然氣壞了,從那夥黑勢力口撬出了關於惡意泄露林修然的人的信息。

不久後,她看著林蔚然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當時來京中看望幷陪她小住的李氏上前攔她。

「林蔚然,你幹什麽?」李氏尖叫著,一如既往地維護著她這個親生女兒,「你害昭然害得還不夠慘嗎?現在還找上門來打臉。」

林蔚然當時多威風啊,令她帶來的人攔著她娘李氏,然後一巴掌甩在她臉上,用冷冷的目光盯著自己,「林修然再不濟也叫了你十五年姐姐!你竟然忍心讓人綁架他?現在他的雙腿廢了,你開心了滿意了?」

這一巴掌將她從夢中打醒了,可那個夢還沒做完,她還沒看到她後麵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哪。

不,其實後麵的她已經不需要再看下去了。

醒來後,林昭然收拾好自己,在泰昌帝派來的侍衛的監視之中,去了京郊一座不出名的破敗的寺廟,找到圓通和尚。

此時的圓通,早已沒了當年精爍內斂的大師風範,他長須斑白,皮膚下垂,顯然已經耄耄老矣了,

「你來了?」圓通對於她的到來幷不意外,「貧僧當初就說過,你我都活不長的,咳咳。」

「你這樣了,之前說的話還能做到嗎?」林昭然問的是之前圓通告訴她的,通過她和她孩子心甘情願地進獻兩條生命,由他做法,能讓林蔚然魂飛魄散一事。

圓通嗬嗬地笑了兩聲,答道,「能的,通過攝魂咒,你們二人又是有淵源的靈魂。」

「那就開始吧。」

「行,你盤腿坐在貧僧對麵!」

林昭然依言照做,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把一手好牌打成這樣的。

她想如果還有下一世,她一定不這樣過了。

迷迷糊糊的,林昭然失去意識之前,似乎聽到老和尚一聲嘆息,他沒想到林蔚然那具身體體內原主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等外麵的侍衛察覺到不對進來時,他們已經雙雙斃命,均是七孔流血而死,死相非常難看。這樣的死法太驚悚和匪夷所思,監視林昭然的侍衛不敢擅專,忙將情況上報。

此時虞國公府,將老太君順利安葬之後,大家的心情漸漸地平復下來了,畢竟時間能愈合一切傷痛,不是嗎?

經歷過誅滅涼王一事,林蔚然可謂是凶名在外。

京中各家大人都警告妻女,不可打宮令箴的主意,不可招惹林蔚然。

在他們眼裏,林蔚然實在是太凶殘了,他們可不想自己的家族出事。

這天,外出交際的林蔚然無意中聽到這些流言。

回來後,她忍不住雙手搭在宮大人脖子上,笑道,「我這算是以自己的實力捍衛了屬自己的勝利果實嗎?然後獨享勝利果實嗎?」

宮大人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掌拍了拍她的俏臀,「說什麽呢?」

「我說的是——」林蔚然話沒說完,突然整個人眼睛一閉,往後倒去。

宮令箴大驚,「蔚然蔚然?你怎麽了?」

林蔚然昏睡過去了,怎麽叫都叫不醒。

宮令箴請了無數的大夫、太醫、禦醫,都說沒見過這樣的怪病。

稍晚的時候,張國師剛從京郊林昭然出事的破廟歸來,就登了國公府的門。

等他看過之後,也不由得搖頭,說他無能爲力。因爲這攝魂咒是用了一陰一陽一男一女兩條生命心甘情願施的咒,況且那林昭然的靈魂,似乎還與她有所相關牽連。這樣的咒術根本無解。

最後張國師將自己日夜不離手的一枚陰沉木的牌子給了林蔚然,幷囑咐宮令箴多多積德行善,或許她才會有醒來的一天。

此時林蔚然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人,很是無奈。她昏睡過去之後,發現自己的魂魄像是被什麽拉扯出了身體一樣。她後來想回去,卻怎麽也回不去了,碰啥都是穿墻而過的。

臨走前,張國師朝房間的左側看了一眼。

林蔚然還以爲他看見自己了呢,正高興地站起來,哪知道他僅看了一眼就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林蔚然便當成了阿飄。更多的時候,她都是跟在宮大人和兒子身邊的,看他忙忙碌碌,看他日漸消瘦,日益沉默,卻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