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馮氏心事重重地往居住的禪院走去。馮氏當年敢出手逼得沈氏和離,又敢作出墜崖之事,原也不是什麽心軟善良的人。但是過去幾個月以來,她備受噩夢折磨,偏偏各方延醫,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今日來寺廟求籤,還是這般說辭。

通往香客所居禪院的道路兩旁,種著高大茂盛的樹木,幽深靜謐,馮氏走在其間,忽而有些害怕。這雖是寺廟,但是,後山卻也是一處墓地。也不知道,這和尚的陽氣正氣,能不能鎮得住妖魔鬼怪。

她加快了腳步,冷不防從一處分岔地甬道中走出人來,兩人幾乎撞在了一起。跟在馮氏身後的餘香雲立即上前,斥問道:「你是怎麽回事?不看路的麽?要是撞到我母親了,你賠得起麽?」

那女子後退兩步,身後隻帶著一個小丫鬟。她行了一禮,直起身來,看向馮氏,關切地道:「這位夫人,您可還好?小女子有些急事,一時走得快了些,請原諒。」

馮氏本是心不在焉的,雖說嚇了一跳,但是到底沒有撞在一起。然而,就在那女子直起身來的時候,馮氏雙目微睜,楞在了當場。這女子與沈氏竟是頗爲相像!眉眼與衣著,連著方才掠過她鼻尖的梅香,都頗爲相似。馮氏一時僵住了,隻盯著這女子看。

那女子間馮氏盯著自己,一眼不發,又行了一禮,道:「夫人,小姐,小女子還有事,先走一步。」

餘香雲察覺到母親的失態,也顧不上與這女子說話,隻回頭問馮氏:「母親,您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還是方才那人有什麽不對麽?」

馮氏醒過神來,待要抓住那女子來問話,可是轉頭看去,那主僕倆已經不見了。此處是香客所居之處,禪院衆多,也有不少小道,樹木幽深,一時也就找不到身影了。

馮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穩住自己紊亂的心跳,道:「阿雲,你讓人去看看,方才那女子究竟是不是這白馬寺的香客,姓甚名誰,是哪一家的。」

說罷,她收斂心神,往自己所居住的禪院而去。

直到摒退了馮琳與餘香雲,隻有她一個人在內室時,馮氏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在微微發抖。那人容貌乍一看去,不過是幾分相似,可是那似有若無的冷梅香,卻是極爲相似。沈氏已死,沈家早已絕戶,這冷梅香又如何會有第二個人知曉?莫非那女子竟是被沈氏奪捨不成?

馮氏越想越多,忍不住自己打了一個寒顫,隻覺得這寺廟裏處處陰冷幽暗。幾百年的古寺,不知道有沒有人就死在了這間屋子裏、這場床上。

馮氏這不一想,一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盞,茶水滾燙,恰好燙在了她的手背之上。她連聲呼叫,身邊的大丫鬟進來,手忙腳亂地幫她處理傷口。

馮氏心神不寧,此刻隻恨不得立刻離開寺廟。什麽祈福,過夜,想都不用想了。

待丫鬟處理好了傷口,她起身便要回府。

馮琳與餘香雲正準備出去後山遊玩一番,誰知就接到馮氏的命令,讓她們一同回城。兩人有些莫名其妙,餘香雲快步入了馮氏的房間,問道:「母親,我們好不容易來這麽一回,怎的這麽倉促又要回去?爹爹不是說了,他遲點過來麽?」

馮氏想來疼愛餘香雲,對她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然而,這一次,馮氏根本沒有理睬她說了什麽,隻道:「這寺廟太過陰暗了,我不舒服,走吧。」

餘香雲還要再說,可就在此時,馮氏轉過臉來,餘香雲不由得嚇了一跳,馮氏的表情極其嚴肅,眼神中還帶著掩飾不住的恐懼,臉上的脂粉也難以掩飾她臉色的蒼白。這是她在自己母親身上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申請。馮氏一直是溫柔嬌弱的、叫人如沐春風的,何時有過這般模樣?

餘香雲便也住了口,跟著馮氏,回城了。

永寧侯從京郊大營出來,正要趕去白馬寺,卻收到馮氏身邊侍從帶來的口信,說馮氏不舒服,所以提前回了侯府。永寧侯一路疾馳,回到侯府,便去正院看望馮氏。

「怎的臉色這麽蒼白?哪裏不舒服?」永寧侯目光關切,問道。

馮氏見到永寧侯風塵僕僕地歸來,抱著自己,噓寒問暖,本來滿是驚懼的心又漸漸放了下來。是的,人有相似,自己何必杯弓蛇影?這豈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

馮氏微笑道:「那白馬寺後山有一片墳墓,我有點害怕,就先回來了。」

馮氏到底陪自己走過了在北邊邊鎮時最艱難的時光。永寧侯看著她憔悴的模樣,有些憐惜,道:「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提議讓你去白馬寺,也就沒事了。竟是生生折騰了你。」

馮氏依靠著永寧侯的懷抱,低聲道:「夫君,錯在我,是我身子骨弱,才出了這些事情來。」說罷,她一雙眼含情脈脈地看著永寧侯,道,「侯爺今晚您留在這兒,陪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