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哭著點頭。
好半晌,小寒終於安靜下來。夜簫取了毛巾,給她擦臉。小寒喜滋滋地拿起藥箱,又看了幾眼兄長,方依依不捨,告辭而去。
夜簫方送了小寒出去,公主跟前的侍女就過來請他。
公主寢殿的地龍燒得很熱,含章公主倚靠在引枕上,一身雲錦的衣裙,輕薄服帖地裹在身上,身段豐熟窈窕。
夜簫行禮問安,垂手而立:「公主召喚屬下,所爲何事?」
含章公主拍了拍放在案幾之上賬冊,道:「你的頭疾如今怎樣了?這些賬冊,看得本宮頭疼。」
夜簫道:「殿下何須太過操心?可是鄧先生的帳目出了問題?若是如此,屬下今日查看一番。」
含章公主看著低眉垂目、完全不曾注視自己的夜簫,心中發堵,道:「幷沒有問題,隻是我不放心。」
自從上次,兩人不歡而散,夜簫又不理公主府庶務,兩人竟是連麵都見不上。含章公主知道,外頭人人都在說,自己養了男寵。可是,又有哪個男寵,敢這般給公主臉色看?
「鄧先生乃是經年的好手,人也忠心耿耿,殿下要試著習慣才是。」夜簫勸道。
含章公主看著夜簫這般,眉目寡淡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意興闌珊,自嘲地笑了笑,道,「你做了甩手掌櫃,倒是很開心的樣子。」
從前,她見他爲公主府,事事躬親打理,無比妥帖,便覺得他心中是有她的。可如今一看,從前隻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夜簫沉默半晌,道:「屬下多謝殿下體恤。」
含章公主有些漫不經心地問:「爲何你要去科舉?若要爲官,以你的才幹,皇兄求之不得。科舉便是中了狀元郎,那也要從七品小官熬起。」
夜簫自然不會說自己不屑於依靠裙帶關係上位,他半分也不希望人們知道他是含章公主的男寵。隻道:「屬下乃讀書人,科舉進士,入仕爲官,方是正途。」
含章公主一哂,道:「這麽說來,我前麵說的是歪門邪道?」
夜簫道:「殿下多慮了。我既要入仕,自然該按照規則來。」時下科舉進士自成一派,多年來內閣輔臣更是出自進士,從來沒有恩蔭之人能拜相。
含章公主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內殿之上一片靜默。
夜簫不由得抬頭去看含章公主。他微微一楞,自他入府,公主每回出現,都是嚴妝麗人,便是在床榻之上,也是極盡嬌妍妖艶。不曾想,今日的公主竟是去盡妝容,一頭秀髮披在身後,帶了幾分少有的清新。
含章公主對上夜簫的目光,夜簫眼中有些許的驚艶,卻也轉瞬即逝,很快歸於平靜。
含章公主問道:「你入仕,圖什麽?權勢金錢,我都可以給你。」
夜簫微笑,道:「圖個痛快。」他所圖,爲社稷爲百姓卻也爲自己。追根究底,他這一輩子,該給自己一個痛快。而不是滯留在公主府,進退兩難。
含章公主一楞,這意思就是在公主府不痛快了。她的神情變冷了一些,身子往後靠,道:「入仕從來不是叫人痛快的事情,李長史你這是緣木求魚了。」
夜簫道:「這不過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含章公主一笑,道:「那祝願李長史得償所願。退下吧。」
夜簫默默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到了殿外,他忍不住回頭,看著華麗巍峨的寢殿。他於公主,本是王駙馬的替身。若真能入仕爲官,外放出去,自然便可離開公主府。眼不見心不煩,也是好事。
正想著,身後傳來冷澤的聲音:「喲,長史大人怎麽站在這兒呢?」
夜簫回身,就見到冷澤雙手環胸,一臉不快地看著他。
夜簫拱拱手,不欲與他多說,擦肩而過。
然而,到了宮門處,夜簫終究忍不住轉身,就看到冷澤入了公主寢殿,不多時,殿內傳來古琴錚錚的聲音,柔婉靡麗,正是閨中小曲。
公主殿下自然會過得很好,有那麽多人侍奉在她左右。
夜簫回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