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他隻是在寫殺手。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或者說是天賦。小說中並未大段說明主角的心理活動,連他做某件事的動機也很少,劇情展開得緩慢,看到末尾也不清楚這到底想要講述一個這樣的故事。
但是入野一未“看見”了那個殺手。
五官模糊,身型模糊,像是雨天撐著傘的人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又像霧氣裏亮著的燈塔。
你看不清本尊,但你知道他就在那裏,他是存活於人世的人類。
“難怪……”
織田有些緊張,手指攥緊床單,身體不自覺前傾:“很糟糕嗎?”
“不是那樣的。”一未深吸一口氣,“難怪你會在那天晚上指點我,告訴我不能那樣寫。”
“……”少年難為情地避開眼,“請不要這樣說,在下筆之後,我才知道這是一件多麽艱難的事情。”
“可是很優秀哦。”
聽到現在橫濱炙手可熱的作家這樣說,織田的心髒砰砰跳起來:“真的……麽?”
“我從不撒謊。”一未將文稿疊好,鄭重地交回到少年手中,輕盈的紙張帶著沉甸甸的重量,無限充實著織田內心的空洞。
“……我隻是在寫現有的事,因為不知道後續發展,甚至想不出要怎麽接著繼續。”
“可時間一直在流逝,故事的主角一定會遇見更多的事,做出更多的抉擇,隻要慢慢寫,總有一天你能看見結局。”
這也正是一未無法結局的原因。
他感歎道:“你擁有寫作的天賦,那恰恰是我缺乏的東西。故事的中心不是主人公,他沒有改變任何事,以人物弧光來說,就是一條筆直的線,怎麽也落不到終點。”
織田作之助還不知道什麽是人物弧光,也不了解一未苦惱的根本原因,他一向隻發表自己認定的觀點,這也讓他的話每一句都帶有肯定性質的說服力。
“可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人啊。”
一未看向織田:“你說什麽?”
“橫濱的港口Mafia壯大之後,官方開終於表態了,異能特務科的人分散到各個部門協作,報道裏陸續出現了對上次騷動的辛辣社會評價,這都多虧了入野老師——我聽外麵的人是這麽說的。”
一未苦笑:“這隻是一個必然的過程,即使沒有我和《思想犯》,故事的結局都會是這樣。”
“那我呢?”織田定定看著他,“我在思考後拋棄了猶豫,做出了「我想寫下一些東西」的決定,如果沒有你,這是不可能的。”
“……”
“在動筆之前,我去看了《思想犯》。”
一未心裏揚起巨浪,捂住臉:“這實在是太難為情了,我沒給你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