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如炬,暖泄泄的春暉隔了厚實的窗簾從木格欞窗戶傾瀉進來。院外即或聽到小鳥宛轉的啾鳴,小雲的頭腦一片混沌,他有些心神不靈,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方才,他還宛在睡夢中,夢魘中的一切真真切切地在眼前晃動:夢中他和父親行走在故鄉風景如畫的桃花山上,山間清流潺潺,山上芳草淒淒。正走著,兩人忽地跌入一個陷阱,那山便崩裂了,出現了一個無底的萬丈深淵,父親徑直墜落下去,小雲倏地抓住了崖邊的枯藤。他聽到父親淒厲的叫喊,“寶兒,救我!寶兒救我!”喊聲在空曠的山穀裏回蕩,振聾發聵,而他卻顯得束手無策……
“寶哥,起床了,太陽都曬到屁股了!”周萍在門外嬌嗔地叫著。“知道了……”小雲顯得有些有氣無力。他輕輕地推開門扉踱到室外,洶湧的日光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便猛地打了個噴嚏,身子亦有些趔趔趄趄的。
“哎呀!你肯定是病了!”周萍尖叫起來,“春妮!快去請大夫來!”周萍對隨身跟著的小丫頭嚷道。
春妮飛快地去了,不一會兒,一位精神矍鑠身背藥箱的老先生來了。他先給小雲號脈,脈象正常無異,又檢查口眼舌鼻,“少爺,這位公子隻是偶感風寒,我開一、兩劑藥來便可藥到病除!”老中醫說。“那就有勞先生了!”周萍客氣道。
稍後,那幾副中藥便抓回來了,熾烈的爐火中,氤氳濃鬱的藥膻之氣四處飄散。
“寶哥,吃藥了!”周萍端了一碗烏黑濃釅的湯汁遞到小雲麵前。
“不喝!不喝!”看到這藥水,小雲便有些恐懼,他想到早先現代社會的母親。母親體弱,經年累月喝這種根根草草的東西,小雲看到老是跑得遠遠的,他嫌這藥太過於腥膻,聞之便有一股翻江倒海的嘔吐感。
“這藥很靈驗的,采自我們本地終南山上的一種叫靈芝草的東西,又慣以黃連、伏岑,對中風有奇效,”周萍如數家珍。
“想不到你還懂得真多!”小雲感歎道。
“那當然了,我們山裏人生病了都用本地的草藥,耳濡目染自然便懂了。”周萍說。
“那好吧!既然你一片盛情,我就卻之不恭了!”便取過碗來一飲而盡。
“哎咳,藥……藥……”這時旁邊走過來一個幾許癡癡癲癲的少年,十四、五歲的模樣,衣服簇新,卻沾了斑斑點點的泥漬,走路蹣跚,口中念念有詞。
“他是誰呀?”小雲問。“他就是我弟弟!”周萍有些無奈地說。
“家門不幸,看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即便豪紳大戶,帝王將相,”小雲想。
大家正有些楞怔,周老爺從外麵回來了。幾個人期待的目光轉向了他。
“爹,情況如何?”周萍有些緊張地問。
周文廣坐下來呷了一口茶道:“看來情況有些不妙,我派出去打探的人都回來了,說李老爺被縣衙關進了大獄,適才我到集上走了一趟,大街上到處都張貼著捉拿小相公你的榜文!”
眾人一時都有些麵麵相覷起來。
“我要去救我爹!就此拜謝了!”小雲虅地起身要走。“這怎麼行呢,你還有病在身呢!”周萍急忙擋住了他。
“看來隻有這樣了!”周文廣沉吟片刻道,“我有個二弟在省府做湖廣總督,我即刻修書一份,曉以厲害,叫人快馬加鞭送過去,囑他盡心處理此事。”這樣一說,小雲方鬆了一口氣,周萍忙叫了丫鬟扶他進去休息。
卻說李可被關進縣衙大獄,第二天知縣高進便當堂提審。一陣“威武威武”的喊聲響起,接著又是“咣咣咣”的刑杖叩地之聲,顯出一種威嚴肅穆的氣氛。李可頭戴木枷,腳拴繚銬被帶入大堂,虎視眈眈的衙役站立兩旁,臉色峻冷。
“下麵所站何人,見到本官為何不跪!”高進見李可傲然而立,一副藐視公堂的樣子,有些氣急。“我乃堂堂舉子,豈可跪你等貨色!”李可大聲斥道。
公堂上氣氛立時有些緊張,高進旋即頤指李可四大罪狀:一是縱子行凶,虐殺無辜;二是聚眾怠糧,破壞安定;三是操縱鄉民,意圖謀反;四是身為朝廷欽犯之後,長期隱藏不報。這四款罪狀,款款都是殺頭的死罪。接著,高進又頒發政令,宣布取消李小寶秀才之功名。
高進嘿嘿奸笑著,隨即從台案上擲下一約公文,喝令李可簽字畫押。李可漠然一笑道,“簡直是無稽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