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漂洋過海(1 / 2)

一直以來都認為,最美的女子應當有一種遺世的安靜和優雅。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何種心情,她都能讓你平靜,讓你安心。這樣的女子應該有一處安穩的居所,守著一樹似雪梨花,守著一池素色蓮荷,緩慢地看光陰在不經意間老去。可直到後來才明白,每個女子都要經曆一段熱烈的過程,才能顯露她非凡的美麗與驚心的情懷。她的安靜不是畫地為牢,而是在紫陌紅塵獨自行走、聽信緣分。

所以之前,每當看到林徽因安靜清純的模樣,看到她美麗潔淨的詩篇,我們都會以為,她的人生應該靜美到無言。她應該是一個築夢的女孩,在水鄉江南,在溫暖的小屋裏,築一簾幽夢。可許多年前,她就和江南優雅地告別,從此接受了遷徙的命運。這種遷徙不是顛沛流離,是順應時代,是自我放逐。本是追夢年齡,又怎可過於安靜,枉自蹉跎流光。

所謂詩酒趁年華,也隻有青春鼎盛之時才敢於揮霍光陰,一醉求歡。十年之後,再去回首,隻覺紅塵如夢,我們不過在夢裏做了一場春朝秋夕的沉迷。厭倦了凡塵的五顏六色,獨愛歲月清歡,隻希望可以有個妥當的歸宿,安排落拓的自己。在此之前,無論你多麼深曉人間世事,博覽群書,依舊無法做到淡定從容。世間百態,必定要親自品嚐,才知其真味;漫漫塵路,必定要親力親為,才知曉它的長度與距離。

一九二○年春天,林長民赴英國講學,十六歲的林徽因跟隨其父去倫敦讀書。這一次遠行讓林徽因從此走上新的人生曆程,也意味著她行將徹底地告別青澀的少女時代。此番漂洋過海,她所能看到的是一個新的世界、新的人物,汲取新的知識,麵臨新的生活環境。對於一個剛剛長成的女子來說,這些新的事物帶給她的應該是鮮活與神奇的美麗。

有人說,假如林徽因沒有跟隨她的父親林長民飄洋過海,甚至沒有出生在官宦、詩書世家,而是在一戶平民百姓家庭過平凡庸常的日子,以她的聰慧也能把握得很好。任何地方,任何時候,任何境況,她都不至於讓自己過得狼狽。世人心中的林徽因,又或者真實的林徽因,就是那朵蓮,根莖種植在泥淖中,卻永遠是那麼清白純淨。

一個女子可以在眾人心中贏得一世的清白,是多麼的不易。跳不出萬丈紅塵,就隻能與它交好,在俗濤濁浪麵前,就算你跪地求饒也於事無補。林徽因自小就明白這個道理,可她不說,隻默默地與人間萬物妥協,讓我們永遠看不到她的累,看不到她的傷。有時候,甚至覺得她的聰慧與淡然是與生俱來的,不需要經過漫長的修煉就有著比尋常人更深的道行。可她分明還是個孩子,那一雙水靈清澈的眼眸告訴我們,她未經多少世事,她是那麼的漫不經心。

自己是個懷舊的女子,總以為她亦是如此。後來才相信,這世間有相同情懷的人,但他們絕不會有相同的故事、相同的人生。讓我靜守淡泊流年,不理繁華萬千,是甘願的;如若命運安排好我要在天涯,亦無可回避。或許林徽因的心情也是這般,從來沒有固執地想過要什麼,也沒有刻意去拒絕什麼。每個人自從擁有生命的那刻起,就注定要揚帆遠航。一旦沒入蒼茫江海,又何來回轉的餘地?

漂洋過海在那個年代是一種時尚。林徽因這位大家閨秀自是順應潮流,因為任何的執拗都不能改變初衷。當徽因乘上遠航的船隻,看著浩渺無邊的大海,她第一次深刻地明白,自己隻是一朵微小的浪花。她是一個素淡女子,沒有想過要風雲不盡,隻想在屬於自己的空間裏做夢,浪漫自由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