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的蒼柳又抽了新芽,梁間燕子築的巢還在,木桌上老式花瓶已落滿塵埃。一百多年前的某個夏日,這座宅院裏傳來一位女嬰的啼哭聲,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已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她叫林徽因,從她降落人間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有了注定的人生故事等待她去演繹。或凡庸,或絢麗;或平淡,或起伏;或歡欣,或悲苦,這一切過程,在命冊上早已寫好。
相信命冊嗎?《紅樓夢》中賈寶玉遊太虛幻境,翻看了"金陵十二釵正冊"和"金陵十二釵副冊"。這冊子裏麵寫的判詞就是金陵十二釵的命數,是她們人生結局的暗示。隻是紅顏多薄命,所以匾額上寫就的是"薄命司"。那麼多風華絕代的女子,花容月貌終究抵不過春恨秋悲的凋零。有些人在意過程是否華麗,無謂結果,而有些人不在意過程有多辛苦,隻圖有個善終。
每個哭著來到世間的人,帶給親人的是無盡喜悅,每個微笑離開塵世的人,帶給親人的則是永遠的悲痛。難道一個人自生下來開始,就真的有一本命冊,如同生死簿那般醒目地擱在陰冥之境?而我們就必須按照書頁裏的內容,一字不漏地將其演完才能罷休?若是如此,就真的不必過於奔命,須知因果有定,得失隨緣。
都說人生下來就是為了承擔罪孽的,但對於一個新生命,每個人的內心都有著無法製止的愉悅。然而,繁華世間又何嚐不是一杯毒酒,你以為自己早已厭倦,其實卻總想一醉貪歡。等待一場姹紫嫣紅的花事,是幸福;在陽光下和喜歡的人一起築夢,是幸福;守著一段冷暖交織的光陰慢慢變老,亦是幸福。
林徽因的出生給林氏家族無疑帶來了莫大的喜悅,雖為女嬰,可她粉雕玉琢的容顏讓人一見歡喜。這個漂亮的女嬰瞬間就給厚重的大宅院增添了靈氣與歡顏。祖父林孝恂從詩經《大雅·思齊》裏采了"大姒嗣徽音,則百斯男"的句意,給女嬰取了徽音這個美麗的名字。後來,為避免與當時一男性作者林微音相混,從1934年起改為林徽因。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名字,林徽因這一生被徐誌摩、梁思成、金嶽霖三大才子深愛。尤其是金嶽霖,他溫和又執著地愛了林徽因一生,終生未娶。他就這樣為林徽因守候一生、寂寞一生、也緘默一生。試問,如此深刻的情感,又有幾個男子擔當得起?
我們無法從一個嬰孩臉上讀出任何故事,每個全新的生命都有著一塵不染的純淨,都是那麼的完美無瑕。一個人隻有在出生和死去的時候是最幹淨的。剛剛出生的人,刪除了所有前世的記憶,純粹地來到人間。而一個行將死去的人,則是空手離去,帶不走這凡世半點塵埃。
但是我始終相信,無論你多麼純然,冥冥中總會有所昭示。一滴水中,可以看到其深沉的含容;一朵花裏,可以讀懂其微妙的心事。所以,幼嬰時的林徽因一定隱透出逼人的靈氣與聰慧。或許他們都明白,這個小小女孩注定用詩意和美好的情懷,來完成降落人間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