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章 收買人心(1 / 3)

遼東諸部子弟,因為忽必烈破壞蒙古帝國庫裏台大會製度,而視他為“偽汗”,在乃顏王爺統領下,和元軍時戰時和,前後征戰長達十餘年,雙方大小戰鬥數百場,在東寧府、在定遠堡外,倒下的蒙古武士成千上萬,鮮血染紅了草原……隨著伯顏丞相設伏誘殺乃顏汗以及麾下整支精銳萬人隊,遼東每個部族少則數十、多則數百兒郎永遠埋骨於臨湟的漫漫黃沙,雙方更是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蒙族士兵加入漢軍和元軍作戰,既是繼承了乃顏汗的遺誌、也是替部族兄弟報仇雪恨,所以他們沒有半點猶豫,前些日子攻擊寧錦防線的戰鬥中,騎兵師、骷髏師和遼東八萬鐵騎並肩作戰,蒙族士兵甚至比漢兵更加熱血沸騰,往往放過一兩輪排子槍,就刺刀見紅衝了上去,差點把統帥部製訂的佯攻牽製變成了攻堅戰。

不過,此次北元朝廷和四大汗國聯兵出動,忽必烈幾乎是以蒙古帝國的全部力量作乾坤一擲,嶺北諸王、中亞海都、金帳汗蒙哥帖木兒和伊兒汗阿魯渾,以上大小諸王和遼東乃顏部在過去的數十年間同為蒙古帝國的成員,遠世無冤近世無仇,乃顏汗統治遼東的時代,由於有著共同的敵人偽汗忽必烈,雙方關係還頗為融洽。

那麼漢軍中的蒙族士兵,在麵對同胞同族、甚至昔日盟友的時候,他們真的連一絲動搖都沒有嗎?他們端起火槍、刺刀的手,是否依舊堅定?

答案很明顯。

成吉思汗鐵木真給了蒙古千年未有的空前輝煌,他的名字響徹草原已達百年,天可汗楚風雖然帶來了文明,和更加燦爛的前景,但時間不過區區五年……

就遼東駐軍內部蒙族士兵的思想動向,帝國情報司和統帥部軍事情報局,同時向楚風提交了評析報告。

大漢皇帝在接到報告的次日就登上了海上君王號巡洋艦,越來越盛行的西北風鼓滿了大小斜帆,十天之後海上君王號就出現在了定遠堡西南海域,不及接風洗塵,楚風下船就令北洋總督劉喜為前驅,前往定遠堡正北麵的第三軍駐地——這個軍由騎兵師擴編而來,蒙族士兵的比例最高。

遼東本年的第一場雪,天空中的雪花細細碎碎,碰到人的肌膚就迅速融化。

騎著高頭大馬的楚風,身穿最好的印度長絨棉紡成的棉布襯衣、山羊絨織成的毛衣毛褲,外罩厚實的玄色鴨絨內膽呢子大衣,全是最高級的服裝——誰叫這家夥的丈母娘,是大漢最大的紡織商呢?王家大娘子親手縫製的衣褲,除了楚風和正在呀呀學語的“小楚風”,全天下再沒第三個人可以受用了,連王大海的衣服,都是從廠裏拿而不是老婆親手縫製,他對女婿羨慕的不得了呢!

殘秋初冬,天氣尚不是十分嚴寒,就像所有的慈母那樣,臨行前王李氏給楚風準備的衣服,顯然偏厚了一些,此時地上一片銀白,馬蹄踏著瓊漿碎玉叫人興致分外高漲,楚風策馬飛馳跑發了性,馬兒鼻孔中噴出大股大股的白氣,騎馬是消耗體力的運動,楚風的額頭也微微汗下,倒覺得細碎的雪花在裸露的肌膚上熔化,涼涼的帶著點刺激,卻也有趣。

“夫君,我們來賽馬!”烏仁圖婭呼哨著一鞭子抽下,桃花馬四蹄上下翻飛,踏著雪片似有騰雲之態,“小桃花,駕、駕!”

這匹桃花馬的母親,千裏奔馳累死在了臨湟戰場上,烏仁圖婭甚為念舊,便以它為坐騎,名字便取成“小桃花。”

我靠!楚風嚇了一大跳,同意烏仁圖婭騎馬,便是因為這匹桃花馬出身名種、訓練得益,奔馳之際異常平穩,可如此飛馳,也太過分了吧?

“烏仁圖婭你敢撒野?別顛壞咱們兒子!”

“才不會呢!”楚風停馬不前,烏仁圖婭卻快馬加鞭,幾下竄到了前麵,甩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孛兒帖身懷六甲還能縱馬飛馳百裏之外,我又不是嬌怯怯的千金小姐,怕什麼!”

想想蒙古姑娘都在馬背上長大,楚風也就釋然,長笑著一甩馬鞭追了上去。兩匹駿馬你追我趕,飛雲掣電般奔向北方。

“大漢皇帝與第五皇後琴瑟和諧,誠為大漢之幸,遼東諸部之幸!”被甩得老遠的隨行隊伍中,有人如是說。

―――――――――――

第三軍大營南麵十裏的第一道崗哨,十餘名偵察騎兵信馬由韁來回巡查,看似悠閑,卻外鬆內緊,君不見他們每一個人,都睜大了警惕的雙眼!

駐地南麵,是浩瀚的大海和堅不可摧的定遠堡棱堡群體係,所以哨探隻到十裏外,能用望遠鏡看清定遠堡塔樓的地方就行,定遠堡塔樓高聳入雲,上麵的觀察哨配備著大口徑望遠鏡,數十裏內的動靜盡收眼底,又有北洋總督代管的統帥部北方行營總指揮部,通過彩色令旗調遣三軍如臂使指。

要是駐地的西、北、東三麵,固定哨放到三十裏外,遊騎探馬要一直遠出五十裏!

一個偵察騎兵班被派到駐地南麵,負責眾多可以和定遠堡守望呼應的遊動哨位之一。

天氣漸涼,普通士兵雖然有鴨絨服、帶絨小牛皮靴禦寒,畢竟大範圍列裝的被服不可能像帝國皇帝穿的那麼高檔,一整天守下來,手腳也冰冷發僵了。

“弟兄們,冷得受不了,咱們點堆火烤烤吧!”馬背上的胡合魯搓著手,張開嘴不斷朝手掌嗬著熱氣。

乃仁台朝北麵駐地望望,遲疑道:“軍規說了,遊動哨不能點火取暖,白天的濃煙、晚上的火光,都會讓我們提前暴露……”

“嗨,你這人就是個呆子!”胡合魯不高興的打斷了他的話,“遼東的下雪天,鬼才會出來打仗,三個軍十多萬人,再加一座定遠堡,誰會發瘋來打這裏?乃仁台,快去樹籠子底下撿點幹柴火,密匝匝的雪花,兩三裏外就看不見火光,點火營裏也不會看見,咱們樂得暖和暖和。”

在乃顏汗的時代,乃仁台不過是十萬控弦之士中的普通小兵,胡合魯卻早就當過百戶官,所以盡管害怕軍規懲處,乃仁台也不敢反駁胡合魯,隻好緊緊的閉上嘴巴,一聲不吭,卻也不按胡合魯說的去撿柴火。

“不行!”莫日根臉色鄭重的搖搖頭,大聲道:“軍紀不允許這麼幹,乃仁台,你要敢點火,軍官們是要抽你鞭子的!上個月咱們連隻有一個漢兵被抽鞭子,蒙兵卻足足有十五個,可不要再違紀,把乃顏部兒郎的臉都丟光了!”

蒙兵作戰凶悍勇猛,但草原民族天性自由散漫,對紀律的遵守就差了許多,所以他們在攻打寧錦防線等戰鬥中,立功受獎的固然多,在作戰、訓練中違紀挨了鞭子的,卻也不少。

莫日根是這個班的副班長,正如“莫日根”是蒙語中智者的意思,他也頗有智慧,平時早看出胡合魯不是個省心的家夥,所以立刻警惕起來,阻止他生火。

“是啊是啊,現在比以前已經好多了,又不是很冷,別生火,會犯軍規的!”乃仁台也幫腔勸告著:“以前咱們隻有單衣裏麵包烏拉草,現在能穿棉衣、鴨絨服,以前吃幹肉、青稞餅子,現在有罐頭肉,這可比過去好多啦,還是別生火吧!”

夥伴們都幫著莫日根,胡合魯氣得眼裏要冒出火來。

莫日根三年前還是個牧奴,遼東諸部改土歸流,他才得以投入漢軍當兵,因為訓練中成績優秀、作戰勇猛頑強,得到了副班長的任命,可在胡合魯看來,就完全是投靠漢人才爬上來的叛徒。

大元朝分天下子民為四等,蒙古諸部內部同樣有著四等劃分,最高是忽必烈、海都、乃顏、烏仁圖婭這樣流著成吉思汗同樣血脈的黃金家族成員,第二等是有世襲軍功的那顏貴族,忽必烈賜給現任右丞相玉昔帖木兒的稱號“月兒魯那顏”,蒙語意思就是能幹的那顏貴族,第三等是各部族的普通牧民,最低賤的一等,就是莫日根出身的牧奴,顧名思義,替貴族放牧牛羊馬匹的奴隸。

莫日根得到副班長的任命,聽從上級吩咐,平時為人甚為謙和,對胡合魯這個刺頭也以優容感化為主,哪知道世上偏有人是牽著不走打著倒退的性子,容讓反被胡合魯視為畏怯。

被平時看不起的莫日根反駁,胡合魯一下子惱羞成怒,指著他罵道:“剛斷奶的羊羔挑戰頭羊,你不怕斷了犄角;剛離巢的雛鷹對著老鷹喳喳叫,你不怕折了翅膀!你個下賤的牧奴,無恥的家夥,不是靠賣身給漢人,你還是個奴隸!小狼崽子爬到了老狼頭上,長生天之下的蒙古草原,哪兒有這個道理?”

“你!”出身牧奴,是莫日根幼年最痛苦的事情,血淋淋的創口被胡合魯揭開,他氣得滿臉通紅。

什麼“賣身給漢人”雲雲,若不是今天漢兵班長生病臥床不起,在場的全是蒙古士兵,他敢這麼說嗎?

莫日根抽出馬鞭,氣憤憤的道:“胡合魯,你違反軍規,挑撥離間,我要報告給本連的軍法官,給你重重的懲治!軍規也講明了,外出巡邏值班時執行戰時紀律,你再出言不遜,莫怪我鞭子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