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有了最近十多天發生的一切。
軍營中,有人認出了老上司,宋亡三傑之一,樞密使張世傑!
隻見這位須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將軍,身穿漢軍中將軍服,兩顆金燦燦的將星在他肩頭閃爍,灰色的軍服筆挺,胸前佩帶著銀光燦爛的二等華夏重光勳章,他明顯比駐守淮揚時老了許多,但他的腰板依舊筆直,他的步伐依舊堅定有力,他的眼中依舊燃燒著不屈的鬥誌。
“張樞密,張大帥來了!”消息在俘虜群中傳開,人人都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如今,張世傑已是大漢帝國響當當的騎兵師長,《大漢帝國群英傳》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既為前朝忠臣,又為新朝元勳,身事二主而精忠赤誠,得享盛名;自己卻一失足成千古恨,隨著朱煥狗賊降了蒙元韃子,祖宗蒙羞、家鄉父老不容,在這位老上司麵前,如何自處?
新附軍戰士們尷尬的別過了頭,目光不敢接觸老將軍的身體,而且,張世傑的目光掃到哪裏,哪裏的人就不由自主的矮了一截兒,恨不得把身子縮成團,不要被他看見才好。
可事與願違,張世傑帶兵如赤子,出則同列,入則同寢,但凡五年以上的老兵,大半他都認識。
“抬起頭來,低著頭,我就認不得你們了?還是不是淮軍,是不是李大帥麾下調教出來的漢子!都給我把胸膛挺直了,別他媽縮著像個娘們!”
張世傑一聲虎吼,驚得人們心髒一縮,老上司積威所在,他們自覺的挺直腰杆,挺起了胸膛。
“好,這才有個老淮軍的樣子,這才沒有給李大帥丟臉!”張世傑審視著這群士兵,是的,他們的銳氣在朱煥手中磨損了不少,他們的精神不複當年的昂揚,但他們在看戲聽書的時候,還會痛哭流涕、捶胸頓足,在見到老上司的時候還知道羞愧,這就是有那麼一點子血性,還留在胸膛裏麵。
“薑良材,是李大帥陷陣營正軍旗牌官下麵的小兵,衝鋒陷陣是把好手,薑良材——!”
“有!”張世傑一聲斷喝,薑良材像被電擊了似的渾身一震,忽的一下直挺挺的站起來,抱拳向昔日的統帥行了個軍禮,就像當年在揚州城中駐守時那樣。
“龐士瑞,我記得七年前駐守鄂州,你在我麾下當兵,作戰最為勇敢,援救襄樊時,曾經手刃一名登城的元軍百戶,後來才調到揚州去的,龐士瑞——!”
“有!”龐士瑞起立,抱拳苦笑道:“悔不當初,若一直追隨老元戎,或在泉州成仁,或在崖山取義,終不至有今日。”
“王仁!”“李德!”“成萬佳!”……凡是被張世傑點到姓名的將士,都站了起來。
兩萬人組成的新附軍中,已有好幾百人站了起來,沒有被點到名的,則充滿期待的看著張世傑,希望能享有被統帥點名的殊榮。
但張世傑累了,他哈哈大笑著:“這是我的兵,都是我的兵啊!兔崽子們,就算沒有被老夫帶著摸爬滾打過,也是我教訓了的兵,來做你們的正軍將副軍將旗牌官,又來操練你們!你們額頭上一個個都刻著老朋友李庭芝李大帥的李字,和我張世傑張某人的張字!你們都是我的兵!”
“大帥救我!”薑良材跪了下去。
“大帥,我們想打韃子,我們不想當漢奸!”整整兩萬人,齊刷刷的跪了下去,“給我們一個機會吧,隻要能戰死在戰場上,讓我們做什麼都行!求求您老人家,發發慈悲吧!”
天底下從來沒有這樣的奇觀,兩萬人齊聲哀求,所求的內容不是榮華富貴、不是生命和自由,而是到戰場上去戰死的資格。
對他們而言,戰死,是一種榮耀,一種證明,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