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父親的剛強堅毅,兩兄弟就不哭了,大點的石川還能忍著淚水,小些的石江癟著張小嘴,竭力想忍著不哭,可又忍不住,身子一抽一抽的,努力把聲音憋回去。
眾人見了一陣心酸,本來嘛,兩個孩子的母親、外婆都死在瀘州神臂城了,父親也於前些天戰死,不留在軍中吃糧餉,還能送到哪兒去?難道讓兩個半大孩子自生自滅?
若是別哪個遭瘟的官兒,早就炸營了,拚著挨板子也和他評評理,可漢軍是救了釣魚城全城軍民的大恩人,怎麼好鬧起來?沒法可想,隻得帶著兩兄弟,來找王立王將軍,看看他有什麼辦法。
王立也是左右為難,他自己還身處嫌疑境地,怎麼好當著這許多故舊,幫著小兄弟說話?一句“結好軍心,其意叵測”,就能把你壓彎了腰!
他想了想,溫言道:“兩位侄兒,你們父親和我並肩作戰、情同手足,你們沒了父母,就是我做叔父的該養著,不如到我家住著,將來請啟蒙父子教你們念書認字,考了狀元郎,金殿提名好不榮耀,你們父親、爺爺,在天上見了,也是高興的。”
大宋朝一般人都認為,中得狀元金殿提名,是人生最大的榮耀,就算收複燕雲凱歌而還,也斷斷趕不上的。
可兩兄弟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我們要學嶽爺爺精忠報國,我們不願做書生。”
王立撓著腦袋,沒法可想了,估計自己馬上都要變做光杆司令了,怎麼有辦法讓兩個半大孩子當兵呢?
“孩子還小,不該當兵,念書認字,到十八歲大了再當也不晚嘛!”忽然有一個聲音從人群之後響起,王立頓時呆若木雞,愣了半晌才舉拳於胸,行了個新學的漢軍禮節:“末將故宋合州安撫使王立,參見陛下,大漢萬歲萬歲萬萬歲!”
竟然是當今皇帝禦駕親臨,士兵們趕緊散開,隻見人群的空檔後麵,楚風和陳淑楨笑吟吟的,威震閩廣的女元帥,正溫柔的看著兩個哭成花貓的小家夥。
有膽大的士兵,見過漢軍和這位皇帝說話,似乎陛下甚為平易近人,大著膽子問道:“啟、那個啟奏陛下,我們也知道石家兄弟當兵太小了點,可人家三代忠良,一家死絕,不留在軍中吃糧餉,由誰供養呢?王將軍管得了石家兄弟,可軍中這般情形的為數不少,王將軍一個人也管不過來呀!”
四川軍民和蒙元,之前和大金,連續作戰上百年,一家數代盡忠的比比皆是,為了讓將士們安心,從吳磷吳階開始,各支大軍都把孤兒收留下來,教他在兵員冊頁上填個名字,好吃糧餉,慢慢養大才真的上前線作戰。
“不妨,不妨,”楚風走上前拍拍兩兄弟紅撲撲的小臉蛋,“烈士遺孤,我大漢政府是要出錢糧養活的,非但飽暖,還要勝過一般家庭才行。再過段日子,派了文官,民政部門就會來登記的。”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會是假的,士兵們歡呼起來,方才那個問話的,又乍著膽子問道:“謝陛下恩典。然則石家兄弟的父親,並非漢軍……”
言下之意,就是以前在大宋戰旗之下,為保家衛國而犧牲的戰士,身後留下的孤兒寡母,大漢都管嗎?新朝官家,會替舊朝忠臣將養兒女?
“當然,不管是忠於宋,還是忠於漢,隻要是為了我們華夏民族的延續、為了華夏文明的薪火傳承而犧牲的人,都是我們這個民族的英雄,不能因為朝代的變遷,而忘記了英雄,甚至往前朝的英雄身上潑汙水,讓他們的遺孤,在饑寒中掙紮!”楚風突然想起了那些把嶽飛文天祥史可法從民族英雄的行列中取消,同時喧鬧什麼紫氣東來滿清入關,什麼七品李剃頭的混戰王八蛋,有感而發。
歡聲雷動中,陳淑楨把兩兄弟帶到了一邊,楚風突然問王立:“王將軍對漢軍的作戰模式,有什麼看法?”
王立想了想,緩緩說出了這段被寫進軍事教科書的名言:
“漢軍動作機械簡單,無論技巧還是體力,任何單個士兵絕對不是怯薛武士的對手,兩個怯薛武士絕對能打贏三個大漢士兵;一百個漢兵與一百個怯薛武士勢均力敵;三百個漢兵在多數情況下能戰勝三百個怯薛武士,而一千個漢兵總能打敗一千五百個甚至更多的怯薛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