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世榮搖了搖頭,且不說這許多,反正啊,阿參政的計策落了空,現在他整天像熱鍋上的螞蟻,在中書省衙門裏團團亂轉,想著如何麵對大汗的怒火。
畢竟替大元朝打理財政這麼些年了,想來大汗麵前,還是有幾分情麵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也有疲勞嘛!但怕就怕,有什麼人在這當口下蛆,給大汗進讒言,那咱們的阿參政,就非得倒台不可了!
怕什麼來什麼,阿合馬惶惶不可終日的時候,從蒙古係官員那邊傳來了壞消息,最近風傳要接任左丞相的呼圖帖木兒放言,阿合馬主理財政太久,該回家抱孩子了!
參知政事呼圖帖木兒,背後還站著太師伊徹查拉、禦史大夫伊氏帖木兒、中書右丞托克托等等蒙古大臣,他們也是朝堂中最有實力的大臣——想當年,忽必烈大汗就是得到了他們,或者他們父輩祖輩的支持,才能在上都召開不符合蒙古傳統的庫裏台大會,把嚴格按照蒙古傳統,在斡難河畔、不兒罕山腳下召開庫裏台大會,被推舉為大汗的阿裏不哥趕下台。
蒙古係的大臣要針對阿參政,這還有個好嗎?惟一的希望就是團結所有色目係的臣子,再聯合漢臣,抗衡蒙古係臣子。
雖然蒙古人是頭等主人,勢力最強,可大元朝畢竟有三條腿,漢人治理漢地,色目人管理財政,缺了哪條都不行,若是色目係和漢臣一齊保阿參政,保住財政大臣、參知政事的位置,想來還有三分希望的。
所以這個時候,漢人臣子越團結,勢力越強大,準備和漢臣聯手對抗蒙古大臣的阿合馬一係,也就越高興——呼圖帖木兒接任左丞相,實際主持朝綱的呼聲強大,壓製色目係的力量正所謂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城城欲摧,值此危難之際,盟友越強大,自保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嘛!
盧世榮剛剛坐下,又趕緊起身,跟在趙孟頫身後,一同降階相迎,待主人客人寒暄過了,立刻對郭守敬道:“郭大人,近來可好?阿參政常念叨,停了貴監的經費,心下過意不去,隻遼東事情急迫,不得已而為之啊!”
郭守敬心地率直,聽盧世榮低聲下氣的代阿合馬道歉,憋了大半個月的氣,也就消了大半,他隻關心科研經費什麼時候撥下,四海測量和鑄造天文儀器什麼時候可以重新開始:“阿參政也是為了大元社稷,與下官並非私人恩怨,盧大人客氣了。還望阿參政為朝廷廣開財源,待府庫寬盈,及早把司天監需用的款項撥下,下官就感激不盡了。”
盧世榮聞言又是一喜,前些日子聽說郭守敬為了停撥經費的事情,還鬧到了大汗禦前,本以為他對阿參政為首的色目係臣子成見頗深,不成想這般好說話,跟個學堂老夫子似的,看來聯合色目、漢人兩係臣子,共保阿參政的計劃,至少不會在這位司天監正跟前受到阻礙。
因此他笑眯眯的道:“郭大人,運到遼東的錢糧,從冰封未解的千裏之外運回,隻怕還得十天半個月,大都城府庫中留的那點底子,也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的。說不得,小弟稟上阿參政,請他將府中私款先借出來給郭大人用著。”
郭守敬喜出望外,最近,忙著給禦花園通地火龍,要不就是到城外工匠營指導鑄炮,對這些狗屁不蛋的事情,他是一點也沒有興趣,滿心思都是快點把簡儀、高表、候極儀這些天文儀器鑄造出來,再派人往漠北、海南、遼東、西域開展史無前例的大規模四海測量。
“隻阿參政自己墊錢,有點不好意思了。要不,我再等等,等遼東的錢糧運回來?”郭守敬像小孩子一樣撓了撓頭,分明是希望快點拿到錢開展科研工作,又覺得讓阿合馬自己墊錢有些兒過意不去,所以左右為難。
盧世榮心頭直發笑,這位司天監正很少上朝,要麼泡在天文台,要麼指揮建大都城、開挖河工,與朝臣們交往不多,卻不知他精研學術,為人處世竟和毛頭小夥子相差無幾。
阿參政府邸中的錢財,怕要比國庫還要豐裕些呢!說是先墊錢給你,到從國庫中撥錢抵帳的時候,咱就真的清如水明如鏡,一文不沾了?這銀錢糧餉往遼東一來一回,雖然與國無功,但阿參政的荷包,隻怕又鼓了三分!還能差你這點兒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