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軍各級號令,班用口令、排用哨子、連用鐵皮鼓,營以上才使用旗幟和銅號,那麼,至少來了一個營,甚至可能是一個團!
“弟兄們,陳大帥來救咱們啦,殺韃子!”王天來狂喜著揮動戰刀,斜刺裏一個黃須敵兵舉著釘頭錘砸下,左麵,穿著魚鱗甲的黨項人彎刀橫掃。
兩麵夾擊避無可避,王天來戰刀往右一挑,割斷了黃須敵兵的喉嚨,至於左麵那柄彎刀,就隻有靠身上的盔甲來硬接了。
沒有預料中令人牙酸的金屬磨擦聲,因為爆豆子般的槍聲響成了一片,和王天來纏鬥的黨項人胸口開了老大一個血洞,像條死狗一樣翻著白眼倒下。
王天來身後,數不清的漢軍士兵全裝盔甲,手端火槍源源不斷的從暗夜中湧出,其中一位從十米外向那黨項人開了一槍,見浴血奮戰的義軍將領回頭看自己,他咧開嘴笑了笑,從腰上拿出子彈,咬開紙彈殼,抖了一點到引火藥池,剩下的全倒進槍管,然後將整顆子彈塞了進去,用通條壓實,最後扳開燧石擊錘。飛快的完成這一係列讓王天來眼花繚亂的動作,他又端起槍,隨著大隊向前衝擊。
探馬赤軍第二、三隊士兵手中舉著火把,為衝進軍寨的前鋒照明,此時卻正好成為了火槍射擊的活靶子,一個個胸前、腦門上綻開血洞倒下。
“妖術,妖術!”琉球火炮的威力都有耳聞,但人手一根鐵管子,噴吐死亡火焰,任何鎧甲都無法抵擋,最勇敢的戰士一瞬間失去生命,偏偏敵人手中的鐵管子似乎能永遠無休無止,炸響的槍聲像過年放鞭炮一樣密集——慌了神的探馬赤軍並沒有注意到,漢軍的衝擊是交替進行,一部分人射擊的同時,另一部分在忙著裝填彈藥。
如此詭異的戰鬥場麵,探馬赤軍還是聞所未聞,這不是妖術還能是什麼?對未知的強大力量的恐懼,讓最堅強的戰士瑟瑟發抖,此時,一長一短,收兵的牛角號音讓他們擺脫了進退兩難的窘境。
山下,李恒臉色十分平靜。本部三萬兵馬,加上呂師夔的新附軍,九萬大軍的絕對優勢,他不需要冒險,那種爆豆子般的響聲從來沒有聽過,己方前線的混亂也非常明顯,他決定等待天明再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山頂軍寨,探馬赤軍如潮水般退去,正如進攻時如海嘯般湧來,在一波手榴彈的打擊下,後隊又留下了幾十具屍體,軍寨中恢複了平靜,隻有滿地殘肢斷臂和濃稠的鮮血提醒人們,這裏剛剛經過了一場慘烈的戰鬥。寂靜的夜空中,偶爾傳來一兩聲瀕危傷員彌留之際的歎氣聲,除此之外,傷員們哪怕傷勢再重,也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
金剛團副團長兼第一營營長仇滅虜,率領援軍及時趕到,在千鈞一發之際挽救了蕉嶺關。
雖然聚在他身邊的士兵並不多,但關後山道上人影綽綽,火把連成了長龍。王天來戰刀杵地,激烈搏殺後,肺中似有火在燒,聲音也變得嘶啞:“仇團長,一個團全來了?我這兒還有兩百個活著的,就全交給你了!”
在漳州總督府的軍事會議上,兩位原籍泉州的將軍一見如故,此時交情已如多年老友了。仇滅虜摘下腰間薄鋼片壓製的水壺,給他灌了半壺清水下肚,“老子手上就一個連,加上營部!剛才兩千義軍還在半山腰上,我就帶著一個連上來,三個排輪番放槍,把兔崽子們嚇了回去,哈哈哈,原來探馬赤軍也不是三頭六臂!”
一個營?還隻有一個連的兵力?王天來忽然覺得口中甘甜的清水變得苦澀,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漢軍一個整營加上義軍的兩千兵,就是西北戰線最後的援軍了!劉深攻梅州,玩圍三缺一的把戲,老子正好派兩個連趁天黑,從山路摸進城去;這邊就剩下營部和一個連,還有陳大帥給的兩千精兵。”仇滅虜誠摯的看著王天來的眼睛,“山下是劉深的一萬蒙古軍、兩萬探馬赤軍,呂師夔的六萬新附軍,陛下的命令,是讓我們在這兒堅守十天。王老哥,咱們加起來剛好兩千五百人,能不能守住?”
王天來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差點兒沒提著仇滅虜的脖領子喊:你問守不守得住,我們兩千人在這裏拖了呂師夔半個月,十個人隻剩下一個也沒丟了蕉嶺關,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血戰餘生的兩百位勇士,哪怕是身受重傷靠在土牆上喘氣的,也把胸脯挺得高高的,我們隻有兩千多人,山下是九萬大軍,但我們是頂天立地的戰士,山下的敵人,不過是群一二三四等的奴隸!
汀州城下,攻勢如潮,震天的呐喊聲中,沒人聽到騎在大宛馬上的蒙古上萬戶,低頭發出了一聲歎息。
見慣了漠北草原風刀霜劍,柔軟的江南煙雨曾經讓也迭迷失陶醉期間,懦弱的宋人,無能的宋將,伯顏丞相南征時,往往一個蒙古兵可以打十個宋兵,一小隊蒙古兵便能追著上萬宋軍跑上幾十裏,直到跑得兩腿發軟,跑到江河湖海中淹死,也沒有誰鼓起勇氣轉過身子,用武器和少得多的蒙古勇士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