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族史(1)(1 / 3)

許進臣的家族是從外地遷徙進入石珠鎮的,當時蒙古人入侵南宋,在蒙古人的屠刀下,處處狼煙,屍橫遍野,餓殍滿地。許家剛開始遷徙的時候據說有上千人,沿途與蒙古散兵遊勇作戰,與難民爭奪生存物資,戰死病死餓死無數,到達石珠鎮的時候,已經不足百人。

石珠鎮兩山環抱,形成一個不大的盆地,土地肥沃,風調雨順,特別是這裏的人,盡管蒙古人已經滅亡了南宋,這裏的人竟然不知道蒙古人的存在,仍然過著和平安寧的生活,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

許氏先人禱告祖先,感謝他們的指引,在這裏找到了家族最好的休養生息之地。

然而,看似和平的石珠鎮,山林田地作坊商鋪,實際上都已經被四個家族瓜分完畢,外來人很難在這裏立足。

石珠鎮的地形是這樣的:金華山和大磨嶺從遙遠的界嶺一直延伸到這裏,宛若兩條長龍,長龍的尾巴幾乎糾纏在一起,一條小河從龍尾方向流出,將兩龍環繞的盆地分成兩半;長龍分別伸出了兩個爪子,金華山的兩個爪子分別被命名為白鹿和鐵鹿,大磨嶺的兩個爪子分別被命名為雷公山和蝙蝠嶺;在金華山和大磨嶺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石球山,半埋地下,這裏的人都說,這是二龍搶珠的地形,咬住了這顆石珠的就是大磨嶺。

石珠下麵就是附近十裏八鄉唯一的市集,也是蔣家的勢力範圍,這個市集被命名為蔣家鋪,蔣家壟斷了周邊全部的商業貿易;咬住石珠的大磨嶺這邊,當地人認為是“龍興”之地,並且被小河隔開的盆地,這邊的田地也要多謝好些,肖家和蔣家分布在這一邊,其中人數最多的肖家占據了這邊八成的土地;在金華山這邊,分別以白鹿,鐵鹿兩座小山為界,是蔣家,敬家,賀家各自的地盤,也許是金華山的這條“龍”不甘心奪珠失敗,白鹿的這隻“前爪”伸出老長,蔣家在這邊占據的田地很少,中間的敬家占據了差不多三分之二。

蔣肖敬賀四個家族為了邊界的土地經常爭執,偶爾還有械鬥,但是合縱連橫,誰也奈何不了誰,一些小的姓氏隻能生活在夾縫中,靠為這四個家族做工維持生存。

許家的到來,仿佛一滴水掉進了油鍋裏,打破了石珠鎮的僵持和平靜。

許氏雖然逃難到此,也還是帶著不少金銀的,起初他們希望在蔣家鋪安身立戶,希望與當地人和平共處,但是,四姓的歧視很快就激起了許家的血性,衝突激烈了起來。一路衝殺過來的許氏先人都帶著見慣血腥的彪悍,幾次衝突下來,人多勢眾的石珠本地四姓居然屢戰屢敗。幾次衝突的勝利,許氏撈到了不少的好處,自認理解了這裏的社會規則野心勃勃的許氏,一方麵努力搞好與其它三家的關係,一方麵加緊對蔣家的攻擊,竟然企圖將蔣家從石珠鎮趕出去。

幾年衝突下來,許家和蔣家的爭鬥仍然屢戰屢勝,但是,人數上的劣勢很快暴露出後勁的不足,許氏清醒過來,隻能向蔣家妥協,在蔣家鋪謀求一席之地。蔣家也被許家這群“亡命之徒”折騰的夠嗆,隻好劃出一個角落送給許家。

接下來的十幾年裏,本地人或明或暗地壓製著許家的發展,許家年輕人的婚娶得不到保障,他們的生意越做越小,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大約再過十幾二十年,許家也要不得不寄人籬下,靠做幫工奴仆維持生計了。

在許家正式落戶石珠鎮的第二三十個年頭,原本實力最弱小的賀家出了個美貌的女子,這個女子嫁給了蔣家族長的孫子,在姻親作用下,蔣家和賀家結成了事實上的同盟,兩家聯合排擠敬家。在兩家的聯合打擊下,敬家很快就支撐不下去了:佃農鬧事,莊稼地經常遭到破壞,果園山林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倒臥的樹木,敬家為了維持生計,已經到了必須低價賣出農田的地步。

無可奈何的敬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聯絡許家,以敬賀交界的鐵鹿山一帶有爭議的林子田地為代價,聘請許家做武力後盾。

許家潦倒之際得到大片土地,並且還得到敬家同意許家與之聯姻的承諾,喜出望外之下自然盡心盡力,滿懷感激的許家再次讓石珠鎮的人知道了什麼叫彪悍和亡命。

在與賀家的爭鬥中,許家霸占了全部有爭議的林子,並且還侵入了原來完全屬於賀家的樹林,反正樹木總在生長,界碑有時候也會長腿往前挪的。

許家和敬家的聯盟大約維持了五六十年,在這段聯盟的時間裏,兩家相互扶持,互相幫助,在外人看來,幾乎已經親如一家。

兩家的反目非常突然,以至於當地所有人都感覺有些措手不及,特別是蔣賀兩家,如果不是因為許敬兩家已經在爭鬥中事實上占據了優勢,這兩家都要認為許敬兩家在演哭肉記了。

許敬兩家反目以後,敬家再談起這個昔日的盟友,那是一把辛酸一把淚,大罵許家背信棄義,是大尾巴狼。一直很超然的肖家在得知詳情以後,也忍不住感歎一句:“這個許家,簡直就是中山狼啊。”

至於許家自己,卻是認為自己一點也沒有做錯的,這也和不同地方的不同習俗有關。許家雖然受過儒家思想的熏陶,但遠遠談不上走火入魔,至於石珠鎮的人,他們都是不怎麼看重儒家的三綱五常的,用儒家的話說,石珠鎮的人都是升鬥小民,化外之民不知禮數。

不過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習俗,石珠鎮的人都認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是不應該幹涉人家的家庭事物的;但是,許家人從來不這麼認為!許家雖然已經在石珠鎮落戶近百年了,但是,他們並沒有融入當地的風俗當中,儒家那麼強悍的文化都不能同化掉他們的“匪”性(否則他們就不能一路殺向南方了,儒家不是渴死不飲盜泉之水麼?),更不用說石珠鎮的地方文化了,這也是許家總是與當地人格格不入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