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此刻再次偶然碰到,對上這張正臉,才完完全全看清,冷白的皮膚,瞳仁漆黑,眼尾微微上翹,眼睫濃密,鼻梁高挺,唇色水紅。

霎時,好像十七八歲時的記憶穿過時光的長廊,一路走至現在。

豈止熟悉。

分明五六分相似。

“陸先生,你的鑰匙,抱歉。”一道聲音打斷思緒,隨之對方指尖重新動彈,輕輕刮過他掌心,留下一點涼意,將車鑰匙放進他掌心。

陸謹言終於回神:“沒事。”

聽到這個回答,謝清許微微頷首,不再停留,繞過他揚長而去。

陸謹言看著逐漸消失於人群的那道背影,半晌,輕攏了一下掌心那點未散的涼意,收回視線,攥著車鑰匙繼續往停車場走去。

五六分相似,也終究不是。

記憶裏那隻手總是熱的,剛剛這隻,卻極冷,哪怕是這樣的季節,都像是剛從冰水裏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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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淑音的情況不太好。

事實上,這一兩年以來,這樣突然的病情惡化已經不止一次兩次,急救室那扇門,謝清許熟悉到都能數清上麵有多少道細小劃痕。

依舊是一整個下午的急救,急救室上方的燈閃了又閃。

謝清許靠在牆上,垂著眼皮看著走廊裏最後一縷陽光暗下去,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葉淑音再度被推了出來,又昏迷著被送入重症病房。

謝清許被主治醫師喊到辦公室。

再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心口悶的厲害,謝清許看過葉淑音,出了外麵透氣。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隻零星閃爍著幾點燈火,可微弱的燈火照不亮無處不在的漆黑,也驅不散仿佛總是蒙著一層陰翳的人生。

謝清許坐在長椅上,回想起剛剛主治醫師的話。

葉淑音病了太久,病情從中期一路惡化至晚期,遲遲找不到合適的配型,幾年的時間,謝國揚留下來的那點保險賠償花的七七八八,別說繼續治療,就是住院費,都已經交不起。

就像是一條漆黑到看不到盡頭的路,連旁的人都看不下去,要勸他放棄。

可他怎麽放棄?

葉淑音命不好,年輕時看走了眼,拚著跟家裏斷絕關係也要嫁給謝國揚,可結婚後謝國揚生意一落千丈,日日酗酒,他出生後更是脾氣暴戾,隔三差五動手打他。

葉淑音一麵賺錢拉扯他長大,一麵還要提心吊膽的護著他。

謝清許永遠記得葉淑音被打的頭破血流仍然緊緊護著他的每一個瞬間。

他們一起熬過了十五年,他十五歲那年,謝國揚因酗酒過度去世,籠罩了十五年的噩夢終於結束,人生總算是看到了一點光。

上了高中,他拚命學習,想要考好大學,賺很多錢,讓葉淑音過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