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三百歲的龍,維達原本對那檔子破事沒有任何波動。然而,當阿諾德伸手堵住她的耳朵時,當那雙冰涼的手貼到她的臉頰上時,她也跟著不自在起來。

整整一個上午,她老是覺得有一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再緩緩下滑,輕撫過她的唇。隔著粗糙的人造塗層和人造指紋,阿諾德的手指就那樣直直按在她的唇瓣上,居然還下意識摩挲了兩下。

在此之後,她的內心仿佛蓄著一股火,不知為何而燃起,也不知究竟該焚燒掉什麼。

吸完最後一滴營養液,維達正打算起身活動活動,卻被幾個牛高馬大的女人圍堵到牆角。

立在最右邊的卷毛女人橫眉豎目,語氣也相當咄咄逼人:

“你和尤金是怎麼回事?”

維達瞬間陷入迷惑:

人販子和奴隸唄,還能是怎麼回事。

但當她從這幾個女人臉上看到難以遮掩的敵意和警告時,她瞬間明白這些人到底想表達什麼。

作為一個被迫害的奴隸,她和人販子之間的交流互動實在太多。

多少奴隸都看在了眼裏。

她前幾日總隱約感覺自己被針對,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領頭的中年女人明顯要理智平和一些,她一把擋住最右端的衝動卷毛,看向了維達相當年輕的麵龐,放緩了語氣:

“孩子,你其實能猜到我們想說些什麼。”

“你要清楚,哪怕那個混賬相貌堂堂,他也是個手上沾著無數鮮血的屠夫。”

“我希望你能永遠記住,你自己是怎樣來到這裏的。”

所以,這些人是覺得她看上尤金了?

工作鈴響起,女人留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轉身離去。

維達死活也搞不懂這些人的腦回路。

明明尤金昨天剛找過事,還授意屬下將她一頓暴揍,這些人居然還能覺得她和尤金有一腿。

難道就因為那包喂給馬桶吃的奶油餅幹?

奶油餅幹是好東西,可尤金的奶油餅幹就是壞東西。

這樣的道理,哪怕維達嘴再饞,她心裏也是門兒清。

她晃晃悠悠地來到自己的工位上,邊幹活邊出神。

一方麵,她暗暗埋怨那幾個人眼神不好使,居然將她的抵抗與厭惡看成半推半就,還跑來警告她。

一個巴掌拍不響——怯懦無能的廢物才會想出這樣的鬼話。

另一方麵,她又對那些人的態度頗為滿意——他們表麵看似麻木和屈從,卻還知道搞對立,內心卻依然憋著一股仇恨的火苗。

黑龍向來無比欣賞仇恨,在它們看來,恨意便是能夠孕育力量的土壤。

不過這撮人也沒什麼用處,她們懼怕強權,恨意又無法釋放,隻能撒在受害者身上。

奶油餅幹並不是她主動索取的,壞蛋尤金也並不是她主動招惹的。

奴隸沒有所謂的個人空間,維達從來沒有和尤金單獨相處過。

跑來質問她的人是真的不知道這些麼?

不。

她們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們必須懷疑受害人有著複雜又惡毒的心思,隻有這樣,她們才能站在所謂的崇高位置上,光明正大地衝著無辜者發泄怒火。

如果她隻是個脆弱而普通的姑娘,沒有參透這些人的滑稽心思,必然會自我懷疑,自我暗示,再羞愧得抬不起頭。

實在可惜,她又不是什麼脆弱的活人。

正在得意之時,麻煩又找上了門。

維達連第一塊礦石都沒有敲碎,就又被叫了出去。

那幾個先前給過她忠告的女人正死死盯著她,恨不得用眼神將她的後背戳出幾個窟窿。

走過了一道長長的走廊,再跨過一道門,維達被帶到了尤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