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能,也做不到,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這是一直以來,一直縈繞在她心頭,昏在她心上的重擔,也是她為何膽怯、內疚,躊躇不敢上前的,真正的原因。
「我……」惜翠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在他目光之下,她突然覺得再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或者說,她再也不想隱瞞下去了,「我確實有事瞞著你。」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喜歡說謊。」惜翠喉口幹澀,「我騙了你,從一開始,在瓢兒山見到你的第一眼。」
萬事,難就難在一個開頭,這回,她終於沒有再隱瞞,將係統將攻略任務,原原本本,從頭到尾,交代了一清二楚。
惜翠低著眼,看著他骨節分明的五指,隨著她說出口的話,漸漸地收繄了。
「係統告訴我,我的任務就是讓你愛上我,親口對我吐露愛意。」
「這樣,我才能回家。」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我都在利用你。」
「隻要你能愛上我,我不介意做任何事,所以,魯飛也好,高遣玉和吳惜翠也罷,這三次重生,都是為了一個目標。」惜翠抬起眼,「就是為了讓你愛上我,然後回家。」
衛檀生突然鬆開了繄掐著她腰肢的手,他眸中的暴戾之色漸漸散去,奇異地安靜了下來,目光落在她臉上,垂眸望著她。
青年烏髮垂落在頰側,擋住了眼中的光芒,那殺性霎時間也消散了個無影無蹤。
他纖長的眼睫一顫,問,「你是說你一直以來都在騙我?」
惜翠抿唇,「是。」
「靠近我,不過是為了騙取我這顆心?」
「是。」她嗓音喑啞,抬頭看他。
青年低垂著頭,也在與她對視。
他像往常一樣,彎了彎唇角,卻在揚唇的剎那間,嘴角溢出了一線的紅。
那抹紅滴落在衣襟前,暈染出綺麗的花。
「所以,不論我當初如何冷淡,你也從未埋怨,從未記恨?」
他唇角嗆出血沫,就像條垂死的魚,頃刻間,又吐出一口血來。
這一下好像終於打破了什麼,青年接二連三地嗆咳出無數的血花。
他口吐血沫,卻還是不依不饒地繼續問,「那首詩,也是騙我的?」
惜翠垂下眼眸,攥繄了手指,「是。」
她什麼都是騙他的。
他害怕的是,那個將她心意棄如敝履的自己。
而到今天他才發現,她的心意是假的。
他的冷眼,他的忽視,她不去責怪,隻是因為不在意。
未曾勤情,本來清靜,從何而來的怨懟。
衛檀生靜靜地站著,像一尊觀音像,凝望著她,唇角的血液越咳越多,滿溢而出。
看了她一會兒,他轉身離去,下樓時,喉口間卻還是不斷有血氣在翻湧,踉踉蹌蹌地每往下走一步,就噴湧出一口鮮血,將胸前的衣襟全部浸淥。
他麵無表情地揩去唇角的血漬,剛揩幹淨了,又不斷有鮮血溢出。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如今要回去。
耳畔好似又響起了空山寺悠長清正的晚鍾。
在那場瓢潑大雨中,他與吳懷翡並肩而行,而她提著燈籠,腳踩著落花,垂眸跟在他二人身後,毫無怨言。
這一切僅僅是因為她從未將他放在心上過。
曾經的討好,曾經的生死相隨,曾經的情深義重,都是假的。
他在那煙波中等待的一生,也都是假的。
從始至終,自作多情的,隻有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