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少女忽然抬步往外走,留下一句匆匆的話:“李伯,我去村那邊看看。”
半路上有小孩子又向崔辛夷討要甜丸,她給了那小孩子一大把白生生的甜丸,拉住他溫聲問道:“小孩,姐姐問你,你知不知道道村裏住的那個半妖去哪兒了?”
小孩子呆呆看著這個長得像是娘親口中常說的宗門仙子一樣的崔辛夷,一隻手點了點另一隻手裏的幾粒甜丸,又摸了摸被裝滿的布兜。
他結結巴巴道:“半妖是什麼?娘親……娘親隻對我說過林子裏有妖獸。”
崔辛夷放開了他,摸了摸他的腦袋:“算了,你去玩吧。”
她在路上又問了好幾個人,得到的答案隻有一個,村子裏從沒出現過什麼罕見的妖獸,更遑論是已經於幾千年前遭遇滅族後極為罕見的九尾狐。
邊走邊問,她終於還是到了張露白在村子裏上一世的住處。
前世的張露白與她在魔子現時前的交集並不多,她隻知道村子裏有這麼個為人不恥的異類,是散修們茶餘飯後的笑話。
據說生下他的母親在他五六歲的時候死在了一場風雨飄搖的夜裏,是自縊而亡。沒有人知道張露白的父親是誰,九尾狐無親無故,孤身來此,張露白又是那樣尷尬的身份,沒有人願意收養他。
母親給他留下的東西除了他過於打眼的外貌,一副先天不足、經脈滯塞的身體,便隻有一個小小的木屋了。
這木屋雖破舊,但被有著一雙巧手的張露白修繕得很好。
崔辛夷來過兩三次,多半還是奉師父之命給他送傷藥——這臉上總是陰沉沉、一副不好惹的模樣的少年常常強行修煉,搞得身上傷痕累累。
她比他還小兩歲,又聽了村子裏的一些謠傳,說他模樣那樣豔麗,隻有吃人的豔鬼才會長成那樣,她總是很怕他,不敢同他講話。
少年眼底總是森冷的,也不同她說什麼。
可她後來才知道,他並不是如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麼冷冰冰。散修村是窮山惡水出刁民,有一次同村裏的流氓妄圖對她不軌,旁的同她還有幾分熟稔的隻管當沒看見,這見過沒幾麵的少年卻仗義出手了。
可是,這所久久存在於她記憶中孤獨的小木屋和沉默冰冷的少年卻不見了。
萋萋芳草長滿了一地,昏黃的夕陽餘暉斜斜照下來,像是給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金。涼風淺淺吹著,拂到人的臉上隻覺得格外冰涼。
崔辛夷默默站著,眼見著薄暮夕陽從叢林落下,暮色開始四合。
夜涼如水,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攏了攏身上的雪色外袍,困惑不解地往回走。
等回到了自己在散修村住的院子裏,她打開塵封已久的臥室的門,掐了個淨塵訣,才邁步走了進去。
房間裏的擺設依舊如故,其中最顯眼的便是占了整麵牆的書架和另一麵擺滿了瓶瓶罐罐的置物架。
她在散修村每日便是跟著師父研習醫理,采藥製藥,打坐修煉,這在外人看來枯燥無比的日子,卻是崔辛夷最快活無憂的一段時光。
她從小在師父身邊耳濡目染,酷愛醫道,早早立誌要學得一身好本領,治病救人,懸壺濟世,做個師父這樣受人敬仰的醫修。
目光掠過自己往日最鍾愛的醫書和曾用來裝藥的不計其數的小藥罐,忽然,她目光一頓,停在了幾個朱紅色瓷瓶上。
朱紅色瓷瓶已經落了一層淺淺的塵土,她又施了一個淨塵訣,落灰的瓷瓶頓時變得嶄新無比。
不對,師父不愛豔麗的顏色,往日她們這裏便從未用過朱紅的瓷瓶,買的從來都是白色青色的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