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睡吧。”蕭晏將她的手放進被窩裏。
葉照默了片刻,自己掖了掖被角,翻過身去。
她記得他的習慣。
但凡心中有事,便總也不說,不許人走又不許人黏著他。
前世礙著身份,她便閉口不會多言,隻識趣地躺在一邊。隨他自個睡去,還是將她扳過來折騰。
這輩子,坦誠身份後,她膽子大了些,瞧他對小葉子那樣寵溺,她便稍微有些底氣。
記得在入大理寺的前一晚,她也住在這清輝台中。
那會,她還會同他說,“那你以後有事,不許憋著。”
她說著這話,心裏就想,有事我們一起分擔。
然而這廂失明後,她再沒這樣想過。
她幾乎什麼都聽他的,他說喝藥,換大夫,重新試藥,她便一一照做。
這帝都皇城,對她有多少聲音,她如何聽不見。
但是他已經盡力讓她聽不到了,她便也可以當作聽不到。
可是即便如此,在這高門之地,她縱是全須全尾,依舊舉步維艱。
如今更是雙目失明,遑論分擔,她隻想著,少添些麻煩便罷。
這樣的念頭再次轉過,葉照咬著唇瓣,催自己睡過去。
屋中就一盞壁燈散出一點微弱的光,外頭是冬日寒風,吹得又冷又烈。
蕭晏目光落在葉照背脊上。
她安靜地讓他發慌。
葉照剛失明那會,蕭晏誠然無顏麵對,又值懷疑皇後之際,兩廂相擊之下,他心態確實有所崩裂。
明明是對醫官、對他自己發的火,可是她坐在一邊,無端惶恐。
好多次,她明明是想握一握他的手,伸出來卻隻敢拉他的袖角。
後來揀了個機會說開了,她明明好一些的。甚至他前往潼關之際,還是她鼓勵他,百般讓他放心。
可是自他潼關回來,偶爾靜下,唯剩兩人相處的間隙,她便沉默又安靜。尤其是這一刻,她背對著他。
“阿照!”蕭晏輕聲喚她。
“嗯!”她分明不曾睡著,立時便低聲應他。
“你怎麼了?”蕭晏湊過身看她。
“我沒事啊。”葉照被他攏著往他身上靠去,“殿下還不睡嗎?”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蕭晏躺下去,吻著她後背脖頸,“上月裏,我真的嚇壞了。”
他用指腹貼著在她眼睛的輪廓,又輕又慢地撫摸著。
“我沒有!”葉照緩了緩,將他撫在眼眶的手放進被窩,“殿下既同我說了原委,我便也理解的。”
“我沒了眼睛,看不見東西,藥石罔效,殿下是急上頭,終究是心疼我罷了。”
蕭晏聞言,將她翻身過來,麵朝自己。
“那今晚,如何那樣睡?”
葉照抵在他胸膛,“殿下有心事,又不肯說,妾身……怕擾你。”
蕭晏蹙眉看懷中的人,突然有些惱火,“你是我妻子,你問了,我不說,你可以打我,罵我,逼我說!”
“……妾身不敢。”
若是她一個人,可能會。
但是如今有小葉子,她便盡可能地順著他。
人皆有貪念。
前世窮途末路,她便也無懼帶著孩子漂泊。
這輩子,有瓦礫遮身,三餐果腹後,她就愈發舍不得讓孩子跟著她受苦。
尤其是,如今她已經看不見了。
怕,不敢。
蕭晏合了合眼,“是我不好,我沒有不理你,隻是不知道要怎麼說。”
他攬著人腰背,將人貼在懷裏。
“我夢到母後了。” 蕭晏吻葉照的眼睛。
縱他自己同趙皇後愛恨相交,恩怨糾葛。可是葉照一副眼睛,終是因她算計而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