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生氣了,真的想要一個孩子?
葉照被嗆的連連咳嗽,心中有過一刻念想,卻也轉瞬壓下。
床幃情濃欲脹時,多少話都不能當真。
她俯身叩謝,低垂的眉眼裏瞥見他甩袖離開的模樣。
如此怒極,許是想要孩子的話是有幾分真的。
是故,在一月前,霍靖找到她,挾持小葉子要她回來偷取情報時,她並沒有立刻動手。
她雖比不上蕭晏和霍靖那般,長滿了心眼子,但多少也能看清當下的時局。
眼下是昌平三十六年,距離定北侯府的小侯爺霍靖勾結回紇欲要攻占京畿洛陽、改天換日,已有兩年之多。
秦王蕭晏奉皇命鎮守滄州,經多番鏖戰,終於於半年前開始,隱隱占了上風。
霍靖久攻不下,一籌莫展之際,卻得到了葉照的下落,頓時柳暗花明。
即便葉照已經不受他控製,但手裏抓著她同蕭晏的女兒,他便信她會就範。
葉照如他願入了滄州城,卻沒有按他所想直接盜城防圖。
彼時,正值暮夏時節,午後時分尚且悶熱。
她跪在刺史府外的長廊上,烈日當頭,頰汗成珠。
正欲昏厥之際,被人捏住臂膀,用扇尖挑起下顎。
“不過跪了三個時辰,按你的功夫,不至於這般受不住。”蕭晏俯身,同她齊眉,“是演戲演上頭了?”
終於得了人出來,葉照攢出一點精神氣,抓著他袍擺將話道來。
她說,“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我生下來了,是一個女兒。”
“但是落在了霍靖手中,求您,救救她。”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中來來回回都是蕭晏的那句,“阿照,我們要個孩子吧!”
要說還想的更多,大抵是想到,今歲他已經二十又九,即將而立,卻尚無子嗣。如此,定是願意救小葉子的。
“一別四年,今朝你說你生下了我們的女兒。怎麼證明呢?”長久地沉默後,蕭晏開口問。
葉照抬眸看他,要怎麼證明呢?
“她七月早產,生於昌平三十三年四月十七。”
“有一雙瑞鳳眼,同你一樣的。胸口有顆梅花痣,在和你相同的位置。”
七月日光晃眼,蕭晏持著扇柄,將葉照下顎挑得高些,伸手給她拭去鬢邊汗珠,將濡濕的發絲輕輕攏在耳後。
葉照心中騰起星火希望,一雙含水杏眸釀起情意,眉稍眼角都染上一層久違的淡薄歡色。
“你證明她——”蕭晏看她,亦笑。
隻搖著扇子起身,緩緩道,“誰證明你呢?”
話語入耳,跪著的人眉眼一空,肩背忽顫。
他不信她。
是啊,誰來證明她呢?
她入他命裏,從相遇到離開,不過是一場圖謀。
本就不善言辭的人,眼中一點星光,寸寸淡下,熄滅。
唇瓣啟合間,亦是吐不出一句話。
“嗯?”似是等著她的回話,蕭晏守著耐性,片刻低聲歎道,“本王若所記不差,你可是連少喝一碗避子湯都不願的,阿照。”
蕭晏目光從她麵上落到她緊攥袍角的雙手,麵色開始發沉。
葉照低頭,慢慢鬆開手,轉瞬卻又膝行拽住。
“殿下、殿下……求求你,看在我——”她想說看在她曾救過他的份上,卻也沒臉說。
她因何救他?
不過為得他信任。
她騙了他三年,他不曾懷疑。然而這廂唯一的一次真話,他卻已不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