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小小姐賀柔蕙尚不知情, 還在屋子裏為本命法寶的事兒發脾氣,偶爾摔碎一兩盞茶碗泄憤。
琴瑟院, 是賀府大小姐賀芝蘭及其夫君明德尊者的居所。
往日自覺高人一等的仆從們此刻個個神色忐忑, 縮著肩膀耷拉著腦袋,躲在院子各個角落, 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麼會兒工夫又死了兩個, 一個進屋給大小姐送梳妝鏡,一個隻是因為端茶時不敢抬頭看她的臉。
誰也不敢說, 心裏卻都在想:這真的不能怪他們, 實在是,大小姐那張臉看起來太嚇人了啊。
屋內軟塌上,一隻手伸出綴滿靈珠的鮫紗帳外,緊緊抓著明德尊者的手腕, 指尖極為用力, 快要掐到那人肉裏。
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根紮手的柴禾, 扭曲,幹癟, 皺縮。
賀芝蘭用沙啞蒼老的嗓音嗬兒嗬兒怪笑兩聲, 一次又一次問明德尊者, “師兄,你是不是嫌我醜,嫌我老,不喜歡我了?”
聞訊趕來的明德尊者柔聲安慰,“並沒有這回事,師妹不要胡思亂想,你不老,也不醜,隻是生病了,我和師父還有三位兄長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真的嗎?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正好合了心意,轉頭去娶外麵那些喊著非你不嫁的鶯鶯燕燕?”
明德尊者微微蹙眉,不想理會她的無理取鬧,轉而道:“閻君的傳訊符是怎麼回事,以他和大哥的交情,你到底做了什麼,才會受到這麼嚴重的懲戒?”
賀芝蘭抿緊嘴巴,眼底劃過一抹帶著偏執的狠戾,虛弱地輕哼一聲,“不過是托他做了件我一直都想做的事罷了,他曾經受了我大哥那般大恩,形同再造,沒想到竟然半分不講情麵,這麼對我。”
“最可恨的是,他幹都幹了,收了我的謝禮,卻又一本正經將罪孽加在我身上,自己清清白白,他可真敢!”賀芝蘭咬牙切齒。
沒錯,這就是她思來想去得出的結論,如果事情沒成,她不可能遭受這等恐怖的天譴,險些就沒了命。
隻能是閻君又想要彩虹草,又不想承擔因果,故意擺了她一道,好在代價雖然慘烈,她總算得償所願。
那個廢物嫡女死了,不會再影響阮雨晴的氣運,待阮雨晴飛升,她的寶貝柔蕙也就可以解脫,不用再因為資質差而處處受人奚落。
就好像曾經的她。
父親和三個哥哥都是修煉天才,隻有她是個平平無奇的三靈根,明明受盡寵愛,背地裏卻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和委屈。
她受過的苦,她怎麼忍心讓她心愛的女兒再受一遍?
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誰來,都不能阻止她精心布下多年的計劃,誰敢礙事就和那個阮家嫡女一樣,死路一條!
賀芝蘭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有多猙獰可怖。
以前她麵若皎月,做出這副小女兒神態是嬌蠻可愛,現在……明德尊者哪怕自忖不是那過於看重皮相的膚淺之人,還是忍不住別開了視線。
就是他下意識的這麼一個小動作,嚴重傷害了賀芝蘭敏[gǎn]的自尊心,也將本來就大受打擊的她徹底激怒。
她操著破風箱一樣的沙啞嗓音,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你為什麼不看我?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就是嫌我又老又醜,覺得我快死了,沒利用價值了,可以隨便欺辱是不是?”
“師妹,你冷靜一點,師父已經收到我的傳訊,正從十重天趕回來,不管多難,我們一定會有辦法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