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接過話來,“情景再現那樣的?”
應春晚點點頭,視線重新向何葉投了過去,輕聲道,“對。”
看起來毫無知覺被拖行著的何葉慢慢有了反應,隻是這反應讓其他人都擰起了眉,預想到了什麼。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空曠的喜堂裏回蕩著何葉尖叫的聲音,被“拖著”的何葉拚命掙紮起來,但就是無法擺脫那隻無形的手。
應春晚低下頭,他已經見過一次,再也無法看第二次。
這是何葉的死亡回溯。
被困在一個地方的亡魂,故地重遊的時候在某一節點會開始重複再現死亡的場景。
應春晚即使低著頭,也捂不住耳朵,何葉的尖叫聲和哀泣聲不可避免地湧入他的耳朵裏。
這個喜堂裏現在並沒有任何村民,甚至算得上寂靜,但又像是到處都站滿了村民。他們高高在上地看著掙紮的何葉,或是偽善地憐憫一兩句,或是掩耳盜鈴一樣捂住自己的耳朵,又或是上前去充當了那個凶手之一。
嘭地一聲,是何葉被掌摑後強迫地被按著頭磕在地上的聲音,應春晚猝然睜眼,看著喜堂正中央空無一人,但何葉的姿態卻像是被許多人按住了一樣,秀氣的臉抬起後額頭處分明有個殷紅色的傷口,汩汩地流著血。
地上的血痕覆蓋住了已經幹澀發黑的陳舊痕跡。
何葉仍舊在苦苦哀求著,對著空無一人的喜堂,對著那些已經躺進棺材的故人,對著每一個不在場的人卑微祈求,換來的卻又是砰地一聲響。
“求求你們了,我還有孩子,他還那麼小,沒了娘親他怎麼活下去...啊啊啊求求你們!!”
哭喊無用,何葉的兩隻手抬得高高的,開始朝喜堂外邊拖行而去。外麵的怪物聽到了喜堂裏的聲音,一張張臉靠在薄如蟬翼的糊門紙上,嘴張得大大的,伺機而動,又宛若一種惡毒的嘲笑。
身旁幾人捏緊了手裏的鐵鍬凳子腿,看著何葉被拖行著離門那邊越來越近,穿著村民衣服的怪物已經伸出了手來,長長指甲撓過門板,發出尖利的聲音。
應春晚垂下眼,他知道何葉不會被拖出去,因為他已經看過一次了,以何葉的身份。
已經被拖行至門邊的何葉伸出手來死死扒住裏麵的門框,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用力之猛,甚至有木屑噗噗而落。
她的雙腳死死蹭著地板不肯前行,門外的怪物們等不及了,貪婪地張著大嘴開始大力搖晃起門來。
應春晚又聽見身旁的應平把凳子腿捏的哢哢直響。
何葉的雙眼裏是恐怖到極致的驚懼,但這次不用應春晚說,其他幾人也看得出來。
回溯中的何葉看不到門外一隻隻急不可耐的怪物,眼中的驚懼更不是因為這些怪物而起。
她的眼中看到的是圍在喜堂外的村民,高昂尖銳地要她放棄掙紮趕緊去死。
她害怕的是那些活生生的,卻比怪物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村民。
過去和現在在此處交彙成點,形成了這樣無比諷刺的畫麵。
那些村民終於成了怪物,而何葉還在此處反反複複地掉入往日的噩夢。
“快要天亮了。”應淺的聲音傳來,她看了一眼表,放下了手裏的符篆,整個人靠在柱子上,疲憊地看著房外那些越來越焦躁的怪物。
虎子和石頭還有二山全程在旁邊一聲不吭,多諷刺啊,如果不是被害死的何葉身邊的紙人護著,他們現在也許也是那些怪物之一。
虎子捏著拳頭,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