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有實驗體,”鄒三目光沉毅,“隻有病患,需要救治的病患。”

說話間他瞥見了葉躍他們先前采摘的刺梨,又皺了皺眉,隻是到底沒說什麼。

村幹部端了茶進來,白瓷杯裏褐色茶水騰騰冒著熱氣,很適合深秋的天氣。小心把茶水放到桌上時,村幹部這時才看到了葉躍放在桌角的刺梨。

“這是來的路上摘的吧?”村幹部問。

葉躍點頭。

“酸死啦,”村幹部擺手,“早些年這刺梨還很甜,最近幾年也不知怎麼的這刺梨越來越酸,小孩子們都不吃了。”

“白摘嘍。”村幹部歎息。

葉躍回了個禮貌的笑:“沒事,我就好酸口。”

“你吃嗎?”鄒三接過話,問。

葉躍點頭,摘的時候倒是想著給李越泊吃的,但既然是酸的,那就隻能他吃了,李越泊喜歡甜口水果。

鄒三眉毛皺得更凶。

阿樹背著小書包被人牽著走了出來,鄒三走過去蹲下,神色柔和:“阿樹是吧?你可以叫我鄒叔,以後就由叔叔來照顧你了。”

聲音也很柔和,半點沒有剛才堅毅硬漢的樣子。

阿樹水獺般的眼睛動了一下,點了點頭,“謝謝叔叔。”阿樹說。

交接得很快,鄒三牽著阿樹走出去時,葉躍給了阿樹一個自己的聯係方式,隻說如果想找人說話可以給他打電話。

鄒三沒有阻止,阿樹也沒有拒絕。水獺般的眼睛又看了看葉躍,眸光躍動,“謝謝哥哥。”阿樹說。

有“謝謝叔叔”做鋪墊,“謝謝哥哥”就不會讓其他人覺得突兀,但葉躍知道阿樹還有一個哥哥,他那個哥哥在刺梨樹下埋了東西,而且已經說過“謝謝”了,那些東西就相當於正式拜托給他了。

水獺,外表嬌憨,實則狡猾,但並不惹人厭。

遭逢罹難還能存活的小孩都是一顆七竅玲瓏心,葉躍最懂了。

所以他笑了笑,絲綢般的眼睛裏有光劃過,是屬於他們這些苦難小孩心照不宣的回應。

水獺般的眼睛看懂了,阿樹轉頭跟著鄒三走了出去。

李越泊拎了刺梨蹲下`身,葉躍爬到他背上,他們也要回去了。

“你知道阿樹一直在被他的父母虐待嗎?”要出門時,葉躍問了村幹部一句。

其實他心裏已經知道答案,但還是問出了聲,畢竟這個村子隻跟藏冬鎮隔了一塊水田,他實在難以想象在藏冬鎮這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的比鄰之處,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他以為隻會在電視裏發生的事。

李越泊腳下一頓,停在門口轉過了身,顯然要等村幹部的回答。

村幹部臉上閃過尷尬,緊接著皺起眉:“阿樹跟你說的吧?”

說完又擺擺手,語氣透著責備,像動物保護者們拍下的視頻中水族館裏那些苛責不會表演的水獺的暴躁人類,他說:“這小孩就是嬌氣,他自己不聽話還不能管教了?天下哪有不是的父母,你別聽他胡說。”

“我們回家吧,李越泊。”葉躍說,他不想回村幹部的話。

再狡猾的水獺,都破不了人類合力的圍剿。

“好。”李越泊回應,穩穩背著他走了出去。

陰天,屋外仍舊是灰蒙蒙的天,幾隻麻黑山雀在空中沉默劃過,像滴落灰色紙張的小小墨跡。

“叮”,李越泊的手機響了一下,葉躍伸手從他衣兜裏掏出了手機。

點開,是陌生號碼發送的一條信息——不要吃刺梨。

葉躍把手機拿給李越泊看,李越泊表示知曉,葉躍問要不要回複,李越泊說不用了。

應該是鄒三發過來的,但他既然沒說原因,追問肯定也問不出來,所以幹脆不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