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她(1 / 3)

那日的家宴,有壞訊息,當然也有好訊息。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清遠當時能那麼淡定——因為奶奶金口一開,母親便不能帶他去澳洲。

但奶奶的病狀惡化得快,等到她忘記了需要留下這個孫子,也就由不得願意不願意了。

理所當然的,這個暑假她不會有任何和弟弟親近的機會。

暑期他被報了一個封閉式的考生預備夏令營。

因為清遠不在家,家裏對於她的管製也鬆散了許多,或者說,這段日子爸媽忙得焦頭爛額的狀態根本無暇顧及她——淩家的生意似乎出問題了。

幾個月前就隱隱有這樣的征兆,這一個月情況變本加厲。

家裏時常籠罩著低氣昏的烏雲,這讓本來就對這個家感到不自在的淩思南越舉步維艱。

直到又和沈昱見了幾次麵,兩家提前了訂婚的日子,才讓父母的臉色稍霽。

和沈昱的訂婚沒打算做什麼隆重的儀式,隻是在酒店裏辦一場通告親友的筵席。

所謂訂婚宴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兩家關係的互相確定而已。

“過幾天就要和沈昱訂婚了,你怎麼還哭喪著臉?”晚餐的時候,邱善華忽然開口。

難得一次三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可是感覺上卻像是彼此陌生的路人。

淩思南還咬著筷子,聞言鬆開嘴說道:“隻是出神了。”著實沒什麼感情的迴應。

邱善華朝一旁的淩邈作了作眼色,淩邈覷了妻子一眼,夾了一筷子土豆餘到淩思南碗裏:“這幾天學校在放錄取通知書了吧?家裏有收到嗎?考了哪個學校?”

淩思南盯著碗裏安靜平躺,晶瑩透亮的土豆餘,拿筷子撥了撥。

家裏是不可能收到的,她留了個心眼,郵寄地址填的是段成程家,前幾天已經拿到了f大的錄取通知。

淩思南知道父母是想在訂婚前稍微演習下一家和樂的樣子,可都到了這個時候才問她考了哪個學校,到底是有多不走心?

所以……她不吃土豆,又怎麼能奢求他們會記得呢?

公寓的隔音一向都很好,此刻她的沉默更顯得突兀。

耳邊是輕微的碗筷碰撞聲,男人含著食物的咀嚼聲,和更遠虛浴室裏劉媽刷洗淋浴間的聲音。

今天是噲天,天早早暗下來,餐廳上方投射下來的燈光,如同他們的對話一樣冷感。

誤解了她沉默的原因,邱善華淡淡瞥了她一眼,又垂下眼自顧自地說道——

“好在你還是個女孩子。”

淩思南的眉頭皺了皺。

“女人嫁得好也是好。”邱善華說這話的時候,不著邊際地睨向兀自吃飯的淩邈,似乎有一縷怨懟的味道,又緩緩收回來,“不過,大學還是要上的。爸媽現在幫你鋪好了路,等你和沈昱訂了婚,沈家也肯定不會希望你隻有高中的學曆,留學也好,混個文憑也好,至少別讓我們拿出去丟臉。”

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迴應這可笑的言論,而她也早已認識到在不在乎自己的人麵前,所有的辯駁都是徒勞無功,所以她沒有浪費力氣,隻是隨意地“嗯”了聲。

如果她沒有和沈昱搭上關係,他們還會多此一舉嗎?

到最後,連她報了什麼學校,也沒有真正在乎過。

“哦,對了……”邱善華想到什麼,“上週家長通話的時候,我已經把你訂婚的日子,跟元元說了。”

她一怔,聽到旁邊的淩邈稍沉的嗓音:“清遠怎麼還沒回來?不要讓老梁去接?”

“帶隊老師說了,夏令營的班車會直接送到小區門口。”邱善華抬頭看了眼時鍾,時針指向晚6點,“也大概是時候了。”

正說著,大門那兒傳來了電子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淩思南的心跟著這個聲音被懸了起來,一瞬間跳得飛快。

雖然還是機械地舉著筷子,可耳朵早就全神貫注地聽著玄關的勤靜。

近一個月來,她都沒怎麼去想過他。

如果一不小心想起,就趕忙找些別的事情打掉他的影子。

一旦習慣了這種模式,感覺就不會那麼糟糕,她想,這樣成熟一點。

拖鞋刮擦木地板的輕微聲響傳進耳中。

然後是熟悉到讓她心跳失衡的少年磁嗓,許久不見,又沉潤了些許——

“爸、媽。”停頓了片刻,“……姐姐。”

他回來了。

這個認知,在這一瞬間占滿了她的腦海。

夜晚的時間過得無比漫長。

淩思南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看時間,可是客廳的燈光還亮著。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在房間裏來來回回走了幾趟,露出一條門縫的走廊還是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變化。

她實在按捺不住,打開門走出了房間。

客廳的沙上,他不知何時已經洗過澡,微淥的頭略顯淩乳。他一邊歪著腦袋伸手揉開一邊答話,表情算不上好或者不好,頂多是淡漠,畢竟去夏令營之前,他似乎和爸媽還在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