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母沉沉歎了口氣,身子微側,抬手撫摸她的臉,笑裏透著自責跟愧疚,眼角遍布細紋。
“我活了大半輩子,看透也恨透了很多人,但我唯一不後悔的就是生下你。”
夏晚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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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向11點。
原本風平浪靜的屋外忽然狂風大作,吹響本不夠牢固的窗戶玻璃。
夏晚安靜的坐在夏母床邊,等人熟睡後才離開房間。
客廳的現狀慘不忍睹,她苦笑了聲,脫下外套挽起衣袖,著手開始整理散落滿地的碎屑。
下樓扔垃圾時,屋外的風停了,被烏雲遮蓋的月亮努力衝破屏障,緩緩顯露原型。
髒亂的地麵卷起一小撮枯黃幹燥的樹葉,正順著風力歡快的盤旋向上,她呆看著,神色恍惚的跟隨著樹葉飄動的方向前進。
團聚的枯葉在旋轉移動中撞上粗壯的樹幹,瞬間四分五裂。
她黯淡的目光延伸過去,瞧見不遠處小區健身器材區域。
到了這個點,別說是人,連個鬼影都看不見。
夏晚不想回家,她隻想一個人安靜的待會。
她昂頭看向被那輪明亮潔白的月亮,清輝的月光照亮那張疲倦不堪的臉,鬼使神差般的朝秋千的方位前進。
平時她白天路過那處,會情不自禁停下來看孩子們圍著秋千嬉戲打鬧,一人推一人蕩,歡笑聲不停。
其實小時候的夏晚並不像現在這般性子強硬潑辣,在媽媽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她也曾有過輕鬆自在的童年,隻是沒曾想後來的變故來的那麽突然,弄得人措手不及。
她高三那年,臨近高考衝刺階段。
夏振海在外圈養數年的金絲雀突然帶著女兒找上門。
她從學校回來,恰好撞上夏振海為護小三對夏母大打出手,幾乎瞬間炸毛,擰起一旁的台燈朝他頭上重重砸去。
他當場暈了過去,後腦血流不止。
自此後,夏振海開始明目張膽的在外長住,偶爾回趟家也多是爭吵怒罵,最後氣急敗壞的奪門而出。
夏母念及夫妻感情始終不肯離婚,深信他玩累了會回歸家庭,可單純善良的她萬萬沒想到,變了心的男人會如此冷血卑鄙。
早在一年前,他趁夏晚外地參加競賽時,先以購房資格為由連哄帶騙她簽下離婚協議,後又謊稱公司出變故遇到資金凍結,要求夏母以個人名義向高利貸借了100萬,私下彙進公司。
那時的他還沒露出那副真實醜惡的嘴臉,對她噓寒問暖,溫柔體貼,被愛衝昏頭鬧的夏母對此深信不疑。
直到後來小三找上門,她才意識到自己所信仰的愛情有多可笑。
他是蓄謀已久,不留餘力的榨幹她最後一點價值,最後殘忍拋棄。
那個陪伴自己度過無數日夜的枕邊人,某天竟會舉起噬魂的尖刀,狠狠紮進你心裏。
他嘴上說著愛你的情話。
帶血的掌心,卻幹著齷齪的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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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深了。
秋千旁有一盞殘舊的路燈,燈泡被黑灰包裹,暗沉的光暈融化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那雙被月光照拂的眼睛,長睫殘留濕潤的水珠,似墜入深海中央的一滴清泉,輕盈的身體隨著秋千前後晃蕩,雙腳離地的那秒,她仿佛找回早已破碎的童心,笑的坦然且真實。
身側的秋千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她餘光瞥過,嚇得大驚失色,瞳孔發直,猛然一個急停,身體差點順著慣性朝前衝出去。
“你....”
夏晚吞回滑過到唇邊的髒話,滿眼警惕的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薑寧昱側頭看她,黑發下的眼睛清冷明澈,單薄的黑襯衣稱的他肌膚白皙發亮,看人時眼角微微上挑,輕佻狂妄,“路過。”
她當然不信這鬼話。
遙想上次她在車上發泄一通完後匆匆離開,那個點,又是雨夜,路上一輛計程車都沒有,她穿著蠢笨的兔子裝沿路走了半小時才回到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