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聿靠在藥櫃上,漫不經心看犀角燈上的傳訊,隨口道:“昨天我尋了一夜,就連橫玉度都不知道虞曇花在哪裏買得到,這個藥鋪怎麼這麼巧就正好有一株?不會是有人故意引你去,好甕中捉鱉吧?”
奚將闌搖頭:“不至於,我前幾年也是在這個藥鋪得到的虞曇花,時間也差不多是夏至前後。”
見他似乎打算出門,酆聿還是不放心,抬手將裝了自己一縷神識的小紙人糊在奚將闌臉上:“帶著。”
奚將闌朝他笑:“怎麼,擔心我?”
“是啊。”酆聿皮笑肉不笑,“我可擔心死你了,你若死了,我去哪裏聽樂子去?”
奚將闌大笑,將厚厚鶴氅一披,優哉遊哉地離開醫館。
此地無銀城下了一天一夜的雪,滿城桂樹竟然罕見開了花,奚將闌注視著金燦桂花,似乎想要摘來嚐一嚐。
長街上依然有來來往往的懲赦院修士在搜查“可惡的奚將闌”。
奚將闌麵不改色地同他們擦肩而過,眉梢都沒動一下。
片刻後,終於到了城北藥鋪。
這家藥鋪開了許多年,牌匾古樸,平日裏往來之人數不勝數。
窩在奚將闌袖中的小紙人突然道:“我剛才為你卜了一卦,大凶之兆。”
奚將闌正從容鎮定地抬步進去,聞言腳步懸在門檻,不上不下:“怎麼不早說?”
酆聿又加了句:“但凶兆之中又有生機,會有貴人相助,逢凶化吉。”
事已至此,就算知道是險境,奚將闌也不得不跳。
他的傷勢拖不得了。
反正隻要不是盛焦,他遇到誰八成都能全身而退。
藥鋪掌櫃正在撥算盤,瞧見有人來了,笑著道:“蘭醫師,今年的虞曇花剛到。”
桌案放著個小匣子,裏麵靈力濃鬱,帶著奚將闌再熟悉不過的花香。
的確是虞曇花。
自從酆聿說了“大凶之兆”的卦,奚將闌麵上鎮定,暗中卻提著一顆心。
但掌櫃態度如從前一般,虞曇花全無異樣,就連周圍也沒有陌生靈力的存在,奚將闌將儲物袋裏的靈石遞過去,接過虞曇花時,心中石頭終於落了地。
仔細想想,當年在學卜卦,酆聿那蠢貨在上課小試都是抄他的卦象,卜卦怎麼可能會準?
奚將闌將虞曇花拿出來塞到袖中,將匣子還回去。
酆聿看出來他是怕匣子上有追蹤陣法,翻了個白眼,心想這病秧子真謹慎,怪不得能在獬豸宗追捕下逃了六年。
病秧子和掌櫃告辭,慢悠悠地打道回府,順便對酆聿的卜卦之術鄙夷一通。
“活該你被長老罵,還逢凶化吉,我看是逢吉化凶吧?”
“差不多得了!”酆聿怒道,“我這些年卜卦已準了許多!”
奚將闌得理不饒人:“那我的凶呢?”
酆聿冷冷道:“等你回來,我一刀砍了你也算遇凶。”
沒見過這麼賤嗖嗖上趕著要“凶”的。
奚將闌不說話了。
酆聿還以為他又暗暗憋著什麼壞,卻突然聽到奚將闌說:“酆貴人。”
酆聿:“?”
奚將闌麵不改色走到沒奈何巷口,保持著從容道:“酆貴人、酆哥哥,救命。”
酆聿察覺到不對:“怎麼了?”
“凶。”奚將闌說,“有人在跟蹤我。”
酆聿蹙眉,將神識掃出去:“沒有啊。”
“有,肯定有。”奚將闌能屈能伸,“我錯了,酆聿大少爺卦象十三州第一!大凶之兆逢凶化吉,救命。”
酆聿見他這個慫樣,冷笑道:“你不是很會招搖撞騙嗎,怎麼連個追蹤你的人都甩不開?”
奚將闌還在那喊:“救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