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1 / 3)

,伏地道:“罪人誠微如塵土,常思塵土亦有芥子之責,今奉令蕩寇,當追討賊人,水火不避。未知聖駕降臨,驚擾陛下,萬死莫辭,當受斧斤,延頸伏罪。”

他一席話說得懇切,有理有據,不卑不亢,既承認了自己罪過,又解釋了自己職位所在,兼之片刻之前機謀善變,勇武有神力,眨眼間製服雙馬,錦袍將軍麵色不驚,神態卻鬆下來,擦過塵土,看他木牌上的“章華郡百人護軍領蕩寇事 李弈”幾個字。

片刻後,他抬起眼來,見李弈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匹白馬和一女子,此時女子已下馬,麵對著他,麵色白得像一張紙。

他視線在觸及朱晏亭手邊那匹大宛雪驄時驀的閃爍了一下,一直波瀾不驚的黑眸裏多了幾分驚訝——當朝有令,金、金器、良馬不得東出扞關、鄖關、武關、臨晉關、函穀關。

且這匹馬一看就是萬裏挑一的良馬,非王侯不可用。

章華郡哪來的這樣的馬?

他皺了皺眉,朝朱晏亭走去。

……

天子行列停下來,已過了約莫一刻鍾。

數十匹馬,上百人的隊列,安靜得一聲馬嘶都沒有。

巨大的玄色乘輿之中,寂靜無聲。

這座帝王乘坐的車輿是帝國九卿之一——太仆謝誼親自驅趕。

謝誼官秩兩千石,位列公卿,下轄六百石以上官員近千人,主管輿馬諸事。

平日在朝中著峨冠博帶的黼黻官服,如今隨君出巡親自為帝王禦馬,與參乘大將軍李延照一樣,皆著玄甲,一樣掛刀、綬、雙印。

李延照去查探衝撞聖駕之人,遲遲未歸。

謝誼估算著時間,開始心焦:陛下今日行程未告知地方官員,突然脫離東巡大駕,乃一時興起來祭祀高祖龍興之地,本不該耗時太久。

占祭有時,奉常緊急接到改的行程,隻得提前一日去玄祀灑掃備祭,萬一誤了吉時,豈不壞事。

更何況……乘輿裏這位,與先帝寬厚溫和的作風大異,平素待下冷峻嚴苛,真惹得天子一怒,誰也擔待不起。

李延照怎麼還沒回來?

謝誼見他一時緩緩盤問,竟又朝道畔一女子走去,心中給身邊人使了個眼色,那人會意,悄悄下車去催促。

謝誼整整衣袍,使黃門報,得了準許後,從掀開的一角帷幕裏鑽入輿中,將外頭大致情況回稟了君主。

幸而,皇帝並不著急。

“祭中衝道,想必內有隱情,待延照細審,再來回稟。”

謝誼應是,唯恭唯謹,躬身欲退。

皇帝叫住了他:“橫豎無事,謝卿就留下,陪朕說會兒話。”並令賜坐。

謝誼聞言,一陣頭皮發炸。

他武官出身,雖敏於行,然訥於言,皇帝詢他一路而來的風物,他一無著作郎的錦心繡口、文采斐然,又無小黃門的刁鑽機敏、應對得宜,訥訥之下,不知怎麼迸出了一句:“臣方才見道畔一女,姽嫿幽靜,與京畿婦大異,連李將軍也忍不住多看幾眼,此時正與她攀談。臣見了此女,能肖想當年‘瑤姬’是怎樣的風姿絕代了。”

他話一說完就後悔了,非是那麼敏銳得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而是看見隨侍帝王的曹舒正以一個微妙的角度,朝著他不斷眨眼使眼色。

謝誼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為了編排李延照,不小心提了一個十分敏[gǎn]的話題——三個月前才有人因為強諫聖上立後,被罷官放黜。自己這個關頭提“瑤姬”作甚?

陛下七歲誇的那句“瑤姬”之典雖天下皆知,然而隨喜歡別人張口閉口提自己幼時戲語?

謝誼半抬起眼簾,窺見天子儀容,探知他是否發怒。